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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
的

老同學
童 鄭
《 蓮 圖 花

》 欣 賞
——憶小說翻譯家陳殿興老師 ■王曉明

自從幾年前加入美國洛杉磯華 起在 1948 年四野入關後，哈外專成
文作家協會後，跟殿興老師每次見 立。王季愚任校長，趙洵為副校長，
面都是在協會的年會上。大家就是 他倆領導哈外專十年。他每次進京
打個招呼，簡單閑聊幾句，得知他 都會見見老校長和老同學。他還提
女兒是個醫學教授，住在聖地亞哥， 到在平津解放前夕，清華北大南開
跟我在同一個城市，我們就加了微 等高校一批學生從國統區來到哈外
信，相約有空聚一聚。那時只知道 專學習俄語，他們這批人的文化水
他是從東北來的，是個著名翻譯家。 平和知識水平都較高。
至於翻譯過什麼著作，是從哪種語 我提起父親曾講過在 1950 年
言翻譯過來的，都沒機會聊到。 初，毛澤東主席和周恩來總理視察哈
殿興老師的妻子廣琦老師去世 爾濱時特意接見了一些哈外專的人。
美國洛杉磯華文作家協會主辦 【第93期】 後，我們作協的會員們都非常悲痛， 哈外專為國家培養了大批俄語翻譯，
主編：陳述 副主編：王偉 顧問： 張棠 葉周 施瑋 跟一個姐妹聊起了殿興廣琦夫婦一 這些人在國防、外交、經濟建設和教
編委：王維民 李大興 孫超 劉松 刊頭設計、版面編輯：丁圓圓 輩子相濡以沫，著書立說的往事。 育領域都擔當重任。他說當時著名的
因為我父親也是特級翻譯家，就隨
俄羅斯文學作品大多是哈外專的畢
本期責編：李大興 投稿郵箱：pc1430@gmail.com 他說屠格涅夫的小說《春潮》。我
口問殿興老師都翻譯了哪些作品， 當時靈機一動，心想屠格涅夫是俄 業生翻譯的，其中力岡、王士燮和他
國的著名作家，那殿興老師一定是 自己是比較知名的，我說聽說你們是
話鈴響起，是 說，“就是這個？你就是 已經被眼前的這一切震撼，生命 學俄語的。 頂級的俄蘇文學的翻譯家。我告訴他
電 紫嫣，她興 讓我來看這個的？” 的痛苦，美麗的痛苦，一切的痛 因為知道殿興老師的年齡，跟 父親翻譯的是科學著作，因他原是清
奮的聲音從電話的那頭 “我不是讓你來看， 苦，難道可以隔絕心中的愛和夢想 我父親差不多。我早就聽說他們這 華大學電機系的，有科學基礎。殿興
傳了過來：“快來看看 而是讓你來幫我做，呵 嗎？！難道可以阻擋對自由的嚮往 個年齡的國內一流俄語人才都是哈 老師翻譯的俄羅斯作品都是上乘譯
啊！” 蝶 帝 王 呵……” 嗎？！不能！連弱小的帝王蝶都能 爾濱外國語學校 （哈外專）畢業 作，不少業界人士都有共識，就是哈
“發生了什麼事？” “那豈不是更過分了， 領悟，何況我們！ 的。我就上網看了一下他的百度介 外專的畢業生雖然不少從事俄語教
電話這頭的陳驀然從時 你把我騙來做風箏啊？” 太陽出來了，風也變得柔和 紹，才知道殿興老師翻譯了果戈里 學，但都有深厚的雙語基礎和優秀的
差的昏睡中醒來，“蝴 “當然也會讓你看看 了。紫嫣家後院寬大的草坪對放風 的《死魂靈》、屠格涅夫的《春潮》、 文學翻譯素養，殿興老師就是其中的
蝶，來看蝴蝶！”“什 我的蝴蝶啦！”紫嫣調皮 箏來說再合適不過了。和風吹動著 柯切托夫的《茹爾賓一家》、陀思 佼佼者。
麼蝴蝶？”“就是我在 地對驀然擠擠眼睛說道。 紫嫣秀美的長髮，陽光灑在她歡樂 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馬佐夫兄弟》 殿興老師還幾次提到想送我幾
網 上 和 你 說 過 很 多次 “這麼多年了，一點 的臉龐上，驀然心頭一震，眼前的 和《罪與罰》。我馬上發微信給殿 本他翻譯的作品，說等疫情結束時
的帝王蝶啊！你快過來 也沒有變，還是喜歡欺負 這個紫嫣一點也沒有變，她洗盡鉛 興老師，說在網上看到您翻譯了很 一起聚聚。沒想到不久後他生病了，
吧！”“ 啊？ 現 在？ 那 我啊！” 華，洗盡了該洗盡的，依然是年少 多俄文小說，您一定是學俄語的， 我趕緊打電話去慰問，並表示想去
我先請酒店這邊叫輛出 “呵呵，這麼多年了， 時的她。 那您是不是哈外專畢業的？不到兩 探望他，看能幫上什麼忙。他說疫
租吧？”“不用啦！美 你還是喜歡被我欺負啊！ 紫嫣放風箏的動作輕快嫻熟富 分鐘，他馬上回復說是。我又問您 情期間就不必了，安全第一。他還
國這裡打車不像國內那 好啦好啦，我讓你看……” 於節奏，在風箏線的一鬆一緊之 應該是一九四幾年入學的吧，他說 滿懷信心，說一定能戰勝疾病，他
麼方便，你 30 分鐘以後 的 紫嫣牽起驀然的手 , 把他拉 間，像是在跳著韻律舞，她的衣裙 是啊。那我繼續問道，您認識一個 身體感覺不錯。前一段時間，看到
在酒店門口等吧，我的 到那排櫥窗前面。 隨風飄動，又像是一隻翩翩飛起的 叫王鋼的人嗎？他不假思索馬上回 殿興老師在作協群裡說病情基本穩
朋友去接你啦！” 秘 密 “就是這些標本吧？” 彩蝶。 復，說是我同一年級的同學。然後 定了，我心裡的石頭落了地。
紫嫣的家坐落在洛 驀然湊到櫥窗前面，興奮 “你不會像蝴蝶一樣又飛了 我們開始打電話，他異常興奮，說 沒想到突然就聽到他去世的噩
杉磯近郊一個叫做亞凱 地向裡面張望。 吧？”驀然禁不住說道。 我至今還記得你父親當年的樣子。 耗，震驚之餘感到很悲痛， 再見
迪雅的小城，城市的植 “不是那些，是這 “我真的想過要和它一起飛 我問他是否還記得父親的兩 是不可能了。特別是聽到他囑咐女
被豐富，道路兩旁不僅 個。”紫嫣又咯咯地一笑， 啊。” 個朋友，一是魯剛，曾任黑龍江大 兒把骨灰撒到大海裡，心中充滿了
可以看到高大的楓樹、 像變戲法一樣，把手在驀 “一起飛？那是你的蝴蝶夢 學校長，另一個是王超塵，北京第 悲傷。殿興老師跟我父親同歲同年
雪松，還有加州倍受保 然眼前一晃，一個精美的 吧？” 二外語學院校長。殿興老師說都認 級，也是一起從哈外專畢業的。他
護的橡樹，以及開著粉 盒子擺在了他面前。驀然 “這可不是夢啊，聽過人蝶齊 識，他們和你爸爸都是副博士班的。 以前曾說他有這麼多老同學都在天
色或紫色的苦楝樹。林 接過來小心翼翼地打開， 飛嗎？” 殿興老師還記得我父親說一口四川 堂了，以後去也有伴了。願殿興老
蔭處處，花草茂盛，整 只見裡面有一隻金黃色的 “我只聽過落霞與孤鶩齊飛， 話，個子不高很瘦，大眼睛帶副近 師一路走好，在天堂裡與妻子相會，
個城市像是一個大花園。 ■ 吳曉冰 大蝴蝶，鑲著黑白兩色的 或者是老道駕鶴西去，和蝴蝶齊 視鏡，從清華大學招來的。他隨即 與哈外專的老同學們有緣再相聚！
舉目北望，層疊的山巒 邊。“這就是帝王蝶？果 飛？還真的沒聽過啊。” 表示想跟我父親聊聊，敘敘舊。我
延伸了這座山腳下城市 然有帝王氣，好漂亮啊！ “啊？！人蝶齊飛？太不可思 遺憾地說我父親已於 2017 年去世 作者簡介：王曉明，中國人民
花園的景深，雲霧之中， 你怎麼逮到的？” 議了！你的夢很有意境啊！” 了，其他兩個叔叔也都去世了。我 大學讀財政金融本科，畢業後留校
似五色水墨暈染了遠山 “剛剛在我臥室的壁 “可這可不是我的夢，是真的！” 說其實我們第一次在作協年會上見 任教。哥倫比亞大學和紐約市立大
和近坡，分明是一幅山水 爐裡發現的，它一定是從大 紫嫣馬上拉著驀然上網查找有 面時，我父親就住在我家，可惜那 學獲得公共管理和經濟學碩士。曾
畫啊！ 煙囪裡飛進來的。剛才還有氣， 關帝王蝶的資料，果然如紫嫣所說 時不知道他是哈外專的。他也感嘆 服務於華爾街銀行、大學、企業任
驀然發現自己已經在紫嫣家門 現在已經不動了。多麼美麗而短暫 得那樣，真的查到了那個叫弗蘭多 不知道我是王鋼的女兒，不然老同 職金融預算分析師、財務經理、財
前發呆良久了。這時候他身後的那 的生命啊 !”紫嫣傷感地說道。 的飛行員，網上有張他和滑翔機的 學就不會這麼擦肩而過了。 務總監等。現居住在聖地亞哥，做
扇大門為他打開，門後閃出一張熱 “記得你說過，它們每年秋天 照片，那架飛機被裝飾得像隻大帝 打這以後，我們又通了一次電 股票投資和教育咨詢工作。被《中
情和興奮的臉龐，是紫嫣，多年不 都要飛去哪裡過冬的。” 王蝶，他的笑容格外燦爛。他要從 話，在微信上聊了幾次，都是跟哈 國法制報》聘為特約記者，寫了
見了，她怎麼都沒有變？示意驀 “從加州飛到蝴蝶谷。” 加拿大魁北克地區出發穿過美國的 外專有關。我說我感到哈外專的畢 二十多萬字的小說、散文以及採訪
然跟她一起上二樓，驀然在樓梯口 “蝴蝶谷？金庸小說裡的那個 森林和平原，最終飛到墨西部中部 業生都為母校而自豪，他同意並談 文章，作品散見於網絡報刊雜誌上。
猶豫了起來，他剛想要說什麼，紫 蝴蝶谷？” 的米卻肯州著名的蝴蝶谷，他預計
嫣卻催促著說：“快到書房來。” “不是啦。” 要和帝王蝶一起飛行 75 天，在這
書房？驀然隨紫嫣來到二樓，她徑 “海南亞龍灣的蝴蝶谷？” 段路程中，還將有一名攝影師隨同
自朝一個房間走去。“這是我的 “也不是啦！是墨西哥的蝴蝶 他一起飛行，並記錄解開帝王蝶遷
臥室。”“臥室？那我就不進去 谷。” 徙的秘密。 海葬
了”“不成啊！我的臥室是我書房 “那也是一段很遙遠的旅程 帝王蝶遷徙的秘密就要被揭開 ■黃宗之
的必經之路。”“啊？”這個瘋丫 啊！” 了，紫嫣的秘密呢？驀然默默地等
頭！驀然隨著紫嫣朝裡面走去，可 “是啊，要飛五千多公里呢！ 待著那一天。
是紫嫣並沒有在臥房駐足，她繼續 它們只有 9 個月的壽命，5 個月都 在那天之後的某一個睡夢裡， ——致小說翻譯家陳殿興老師的女兒陳願
朝裡面的浴室走去，邊走邊說， 用在了旅途上，而且是一個單程的 他吟出了這樣的詩句：
“快來啊！” 驀然又猶豫了，紫 旅途。”
嫣到底搞什麼名堂？浴室 ? 沒有道 “那麼說，一隻蝶不可能完成 我抖動羽翼 父親走了 作者簡介：
理把浴室當書房啊！他狐疑地挪著 一來一回的旅程囉？” 驀然沉思了 用我的眼睛為你歌唱 他選擇了海葬 黃宗之，歐洲一
步子向前去，這才發現，紫嫣並沒 片刻說， 唱出猝然逝去的 因為母親守候在聖地亞哥海邊 家生物製藥公司
有在浴室裡，她的聲音從另一個地 “正是。它們必須要經歷兩代 悲歡和 與父親約好了 美國分公司研究
方傳來，原來浴室裡還暗藏著一個 的生和死才能完成一個來回，第一 靜心思想的 把她的骨灰帶回故鄉 開發部資深科
密室！“請進！這是我的書房。” 代從家鄉飛出來，在路途上產子， 惆悵 她想成為故土樹下的一撮泥 學 家（Principal
一個大大超出想像的畫面出現 第二代變成了蛹化成了蝶，再飛回 回到那個落葉歸根的地方 Scientist），美國
在驀然的眼前，這是個隱蔽的空 家鄉去。” 請和我一道 洛杉磯華文作家
間，房間不小，兩面牆是擺滿書的 “然後呢？” 低低地 可是 協會會長，《洛
書架，一面牆上是個展示櫥窗，裡 “然後呆不了多久又再次出 在花叢中 父親放心不下 城文苑》《洛城
面擺著大大小小的蝴蝶標本。櫥窗 發，年復一年，生生不息。” 舞起翅膀 海這邊還有你啊 詩刊》文學專刊
前擺著一張書桌，用一張白桌布遮 “太神奇了！” 哪怕月夜讓這世界 他唯一的女兒 副主編。與夫人
蓋著，這裡一切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你能想像嗎，它們飛回蝴蝶 變得那麼 父親的心裡 朱雪梅合作發表
一塵不染，一縷陽光從天窗照入， 谷後，一定會停留在前輩曾經停留 那麼的悲涼 牽掛著兩頭 七部長篇小說：
散發著奇異的色彩，時間在這一刻 過的同一棵樹上呢！” 用我的身體把你 他囑咐 《陽光西海岸》
神秘地凝固了。 “那就奇怪了！飛來的蝴蝶和 溫暖 就把我也燒成灰燼吧 《未遂的瘋狂》
“蝴蝶呢？”驀然四處張望著 再飛回去的蝴蝶根本就是兩代蝴 在羽化的季節 把你媽和我一同撒入太平洋 《破繭》《平靜
問道。 蝶，不像候鳥會靠頭鳥帶領，它們 忘卻所有的痛苦 這樣 生活》《藤校逐
紫嫣咯咯笑著，一把掀開桌子 靠著什麼來導航呢？” 和那 我們可以彙入成海的一部分 夢》《幸福事件》
上的白布，一個沒有完工的蝴蝶風 “對啊！太不可思議了！” 總會過去的悲傷 這一頭拍著你 《艱難抉擇》。
箏躍入眼簾，驀然一下子愣在那 驀然頓時對這些小小的蝶兒肅 再次舞起 另一頭也拍著 在《北京文學》
裡，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不解地 然起敬。誰能想像這麼一個弱小的 舞起 心心思念的 ——故鄉 《小說月報》等
生命，竟然背負了那麼偉大的使 那幾近幹枯的翅膀 * 陳殿興老師帶著師 雜誌和美國華文
命，究竟是什麼信念和力量在支撐 母的骨灰隨女兒陳願從 報紙上發表有
著它們呢？ 作者簡介：吳曉冰，筆名夏雨 洛杉磯搬去了聖地亞哥 二十餘篇中短篇
紫嫣好像洞悉了驀然的思緒， 雪，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畢業，曾 小說、散文等。
又對他解釋說，這些美麗的小生命 經從事國際貿易、股票、房地產、
必須要經歷一個極其痛苦的羽化， 互聯網等行業，曾任美國迪斯尼中
幼小的蝶蛹在衝破蠶繭的時候，身 國網站總負責人，中國亞聯遊戲總
體要受到痛苦的擠壓，把營養擠壓 裁。現任美國世嘉中國藝術品公司
到翅膀末端，才能讓翅膀充血，也 總裁、世嘉東方古美術館董事長。
才能展翅飛翔，而那些做不到的， 多年來筆耕不輟，堅持散文與詩歌
生命就會立刻完結。 創作，作品散見於各大中文報端，
驀然聽了，半餉沒有說話，他 2016年出版長篇小說《白鶴山莊》。
曾任北美聖谷華文作家協會榮譽會
長，現為美國洛杉磯華文作家協會
永久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