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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巴西 ◎洛城老史
在

五月，是天下母親最溫馨的節 個男孩和一位女僕。面
日。 對汽車和女僕全無的新
我翹 1990 年代初，我在比利 鄰居，老住戶絲毫沒有
時讀博完畢，恰逢二戰後東西方兩 表現出桑巴人應有的熱
大陣營冷戰結束，留下美國一家獨 情。每次相遇，他們總
大，使其原定的長期科技發展戰略 視而不見，進入家裡，
失效，由此下馬了一大批基礎科學 更是隨手關門。
研究項目，同時也阻擋著我們美國 那天在一家商店，
夢的實現。 當 Nancy 正與售貨員雞
然而，一個偶然的機會卻把 同鴨講時，一位亞裔婦
印象中祗有足球和《女奴》的巴西 女快步過來，用日語招
變成了我們的目的地。全家從北向 呼 Nancy。接下來，兩個女人一台 後有女郎端來咖啡，再有職員操著
南，飛越赤道，抵達東瀕大西洋的 戲，相見恨晚，一發不可收拾。日 英語前來服務。其實，在當今世界，
福塔雷薩，我成了塞阿拉州聯邦大 語本是 Nancy 就讀川大時的專攻， 如此周到的服務並不罕見，但罕見
學的首位華裔教授。 赴歐前她一直從事日語教學與翻譯 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將服務對象如
施瑋《野地的花：春雨後的洛杉磯東郊》布面丙烯 36X48in，2019 “像炭火一樣紅”，巴西一 工作，曾參加教委“日語優秀青年 此區別對待。
詞原意正體現著桑巴民族的熱情 教師訪日團”周遊過東瀛；而那位 風情萬種的巴西啊，卻又常常
第 奔放，而常年茂盛的樹木花草與水 婦女名叫紗子，其父母是在二戰結 讓我們迷茫。何處有家鄉的味道，
優良的教育和華文的世界……每當
果蔬菜則使巴西人溫飽無憂，所以
束時，逃離被核彈摧毀的城市移民
142 歌舞昇平，安於現狀。巴西獨立於 巴西的。 向北遙望，Nancy 總是輕聲歎道：
“梁園雖好，終非久留之地。”
1980 年代，巴西在“中等收入
期 1882 年，直到 1960 年代才迎來經 陷阱”中越陷越深，而正處於經濟 次年三月，我借去加國講學之
濟增長高峰，其發展速度不亞於同
（刊頭題字：何鎮邦） 機，將 Nancy 她們安頓在了多倫多。
期的亞洲四小龍。 巔峰的日本則乘機吸引了約 30 萬日
美國洛杉磯華文作家協會主辦 顧 問：陳殿兴、張棠 巴西實行民主制度，強調人人 裔回歸，其中包括醫學院畢業生紗 在告別南美之際，我對 Nancy 調侃
主 編：施瑋 副主編：黃宗之 刊頭設計、版面編輯：丁圓圓 平等，但社會階層化依然嚴重，大 子和她的義大利裔夫婿。不過因其 道：“留在巴西，你就是貴族夫人；
編 委： 鄭立行、夫英、董晶 網址：http://lacwa.com 多數人還保持著“主僕有分，上下 語言能力不足和巴西低質文憑，紗 而到了北美，你將變回普通家庭主
有別”的傳統觀念，以此緩解著眾 子祗能去養老院上班，而夫婿則在 婦。”
本期責編 : 施瑋 投稿郵箱：luochengwenyuantougao@hotmail.com 多社會矛盾與不公。但最令人不解 建築工地上打拼。 我獨自返回大學，就立刻收到
的是，在我工作的大學裡還存在著 然而，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 了電腦系主任之邀，前去與一位新
兩種咖啡廳和衛生間：一種掛牌“教 西。1990 年代見證了經濟在日本的 來的華裔博士見面。端起酒杯，主
授專用”，而另一種供所有人使用。 停滯和在巴西的復蘇。紗子夫婦義 任開說：微軟 Windows 面世讓電腦
我們曾不顧警告，穿行在一個 無反顧，重返巴西，讓打工經歷成 進入千家萬戶，由此開拓了一個海
三月 量市場。我們應合辦一家電腦公司，
對岸正是細雨朦朧的季候 “貧民區”。夕陽映照著一排排破 為了命運的祝福。幾年過去，紗子 從採購、組裝、銷售到售後服務，
我這裡的微風卻像乾柴燎原 舊的矮屋，從視窗望進去，家徒四 時任一家婦產醫院院長，而夫婿正 其利潤一定可觀。
壁者居多。污水橫流在那一條條凸
經營著一家度假村。
月 三 遷徙了 凹不平的小街上，叫行人難以下 SUV 在大院門外響起了喇叭。保安 卻是兩聲“不”。細細問來，主任
每天清晨來廊簷下問安的小鳥
但是，如此美妙的方案得到的
在一個週末的下午，一輛賓士
腳。再觀察一家家門前小桌上的
我懷裡那絲暖暖的溫柔也別了
才知道我家已移居楓葉國，而他的
晚餐，主食大多是清水煮黑豆，
前去，讓其駛入，直接停在了我們

隔著遠洋，我聽得見對岸的小雨，滴滴答答 而菜肴則是山芋粉糊糊湯。不過 家的車位上。紗子攙著三歲的兒子 新雇員卻正面臨著麻煩：他那分居
多年、剛得團聚的北京妻子，在這
我看見被小雨叩響心扉的桃花，觸動了 在社區中央，男人與孩子奔跑 下車，一邊慢走，一邊向鄰居打招 離自然很近、離紅塵很遠的地方無
將片片粉紅灑落在阿晴姑娘那把用來遮陽的傘上 在足球場上，場邊還有 BBQ 燒 呼，然後上樓，卻敲開了醫生家的 比失落。她哭訴不斷，已訂好回程
烤區，可供人們聚集分享。 大門。不一會兒，母子倆竟領著醫 機票，再次留下丈夫孤軍奮戰。
海在呼嘯，藍天卻很安靜 初來乍到南半球，我們暫 生全家過來，孩子們手捧果盤與蛋 半年後，我在機場與朋友們相
靜靜的 棲於一家海邊酒店，一周後搬 糕，說是為賠禮而來。 擁告別，然後登機，靠窗坐下。眺
聽得見小鳥在做清晨的祈禱 入新家。在一個全封閉的大院 紗子坐下，對 Nancy 笑道：“巴 望巴西大地，心中泛起一種難言的
中央，坐落著一棟三層公寓樓 西人看重的首先是社會地位，然後 愧疚。我安慰自己，祗要世界還存
一張開滿桃花的遮陽傘，一隻愛唱歌的小鳥 房，底層是車庫，樓上共有 12 才是金錢財富。如果你早點亮明身 在差異，“人往高處走”就依然有
◎ 藍鳥許多
淡淡的粉紅伴著輕柔的歌聲，在白馬的背上 個單元。大院雇著四位保安， 份，是不會有人不理睬你們的。” 效。我輕聲禱告，願南美巴西與東
飄，嬌顛顛地飄 每當有車進出，他們就會彎腰行 由於社會貧富懸殊嚴重，那時 方祖國早日像北美一樣，成為全球
禮，再去拉開大門，即便是對小 太多巴西人還沒有銀行帳戶。在大 移居者的嚮往！
我把雙手伸向三月 女兒的小推車，所受待遇也不差毫 院對面的一家銀行門外，每天總有
就要觸到她的臉龐時，我的心叫停了 分。 人頂著驕陽，耐心排隊，等待把工 作者簡介：史建民，物理學博
這是我和三月最近的距離 然而，我們期盼的“高貴生 資支票兌換成現金。而每當 Nancy
活”，迎頭遭遇的卻是鄰居的無情 母女仨走向銀行，總有一名保安快 士，美國洛杉磯華文作協監事，永
與冷漠。 步上前，將其領入，安坐下來；隨 久會員。
作者簡介： 藍鳥許多（許龍駒），資 我家對門的男主人是外科醫
深新聞出版人，學者，詩人。美國洛杉磯華 生，妻子是銀行職員，家中有三
文作家協會會員。《洛城詩刊》編委。

曉冰要請我吃烤鴨。
輕輕柔柔的慢敘裡包含最深沉的愛 篇近作《誰識鴨滋味》，讓我在文章裡吃，在紙上烤鴨
但這次，不是請我去烤鴨店吃，而是給了我她的一
坊裡吃。
沒想到，文章裡的鴨滋味更好吃。我邊看，邊吃，
——讀藍鳥兄的《三月》 ◎申美英 邊品，邊詫異：她的文章，怎麼能把鴨滋味寫得如此美
味，這麼好吃？其實不過就是講一次普通的吃烤鴨的經

歷呀，可她卻描寫得活靈活現，有滋有味，竟讓我如同
身臨其境，大快朵頤一般。你問我她是怎麼寫的？對不
很少有詩能讓我每讀一次都淚 使。總之，在這裡，我看到的是—— 範之作，虛實無處不在。首先表現 起，你自己去問她吧，我祗顧美味了，我已經把她的文
目，藍鳥兄的《三月》是迄今為止 愛！ 在他的虛實的均衡性運用，比如， 章和文章裡的烤鴨都吃到肚子裡去了。
唯一的一首。我一直在試圖解讀他 “海在呼嘯，藍天卻很安靜／ 在句與句之間：第一段的每一句都 不過這還沒吃夠，她還有另一半“鴨滋味”呢。
穿越在現實和虛幻之間的心境，從 靜靜的／聽得見小鳥在做清晨的祈 是虛實的交替： 紙上的烤鴨 再接著往下吃往下看吧。吃到這時，卻
而找到“三月”對他意味著什麼， 禱”。這一段又回到了現實，是作 三月（實） 不料這原來是一出情景劇，提筆在吃烤
轉而又想，其實不必，能讀懂他的 者獨立窗前思遠的真實寫照！內心 對岸正是細雨朦朧的季候 鴨，落筆卻在後半場。你問我這後半場
情就夠了。 翻騰如蹈海，表面卻平靜如藍天， （虛） 是什麼？告訴你吧，這“鴨滋味”不祗
《三月》，進出於現實和非現 在內心深處與“對岸”的“小鳥” 我這裡的微風卻像乾柴燎原 是在鴨皮鴨肉鴨心鴨肝上，還在鴨骨頭
實之間，是二者間的交錯和替換。 做著心靈的溝通。這裡讀者在平靜 （實） 鴨架子上。但這鴨架子，想吃後來卻沒有
“三月”沒有固定所指，它是季節， 之中，看到的是一個把痛深埋在心 每天清晨來廊簷下問安的小鳥 了。
是情感，是方位，是痛楚中的虛無。 裡的漢子。那種無比深沉的愛，那 （虛） 明明是在品美味，但曉冰的筆鋒輕輕
所以，看《三月》，你首先要懂得 種刻骨銘心的思念，那種深埋心底 遷徙了（虛） 一轉，又去描寫在餐廳裡後來發生的故事。
詩人他情感的點在哪裡？他的心飄 的悲傷，是“我懷裡那絲暖暖的溫 我懷裡那絲暖暖的溫柔也別了 寫得環環相接，絲絲入扣，跌盪起伏，精
在哪裡？他的飽含淚水的目光望著 柔也別了”的情感的繼續和延伸。 （實） 彩紛呈。原來她是吃客之意不在吃，更是
哪裡？那裡就是他的“三月”。 第四段則全部是詩人美麗的想 段與段之間：第二段虛，第三 邊吃邊做伏筆，著意於刻畫眼下的荒唐世
“三月／對岸正是細雨朦朧的 像和幻化。“開滿桃花的遮陽傘”， 段實，第四段虛，第五段實。 象，令人拍案！她的文字入乎其內又出乎
季候／我這裡的微風卻像乾柴燎原 “愛唱歌的小鳥”，“淡淡的粉 這種虛實的均衡交錯和搭配， 其外，鞭辟入裡更引人深思，於是在這一
”。作者從第一段起，就開始穿越 紅”，“輕柔的歌聲”，“騎在白 使得詩意和情感能夠自如地遊刃於 份“鴨滋味”裡，便又多了一道辛辣的味
了。這裡的“三月”是季節的“三 馬背上”，“嬌顛顛地飄”！讀到 現實和虛無之中，讓情感既能夠合 道。
月”，是現實的“三月”。“對岸 這裡，讀者的心為之融化。多麼 理地抒發，又能夠有效地落地，以 曉冰是寫作大家，她的文筆清韻，文
正是細雨朦朧的季候”則穿行到了 美妙的畫面啊，這裡的所有的意象 無限的虛幻詮釋內心深處無限的悲 字場卻是繁華，墨分五色，堪稱佳構。她
虛無的空間。“我這裡的微風卻像 運用和搭配都極具美感與溫柔的特 傷，從而使情感撞擊達到最大化！ 的落墨是淡墨，她的線條是細筆，她的所
乾柴燎原”則又回到了現實。接下 質，有色彩上的：“粉紅的”桃花， 其次，是他的虛實的跳躍性運 思是纖巧，她的所言是止語，她的意境是
來繼續穿行：“每天清晨來廊簷下 映襯著“白馬”。聲音上的：“小鳥” 用。這種運用無處不在，比如：“每 虛靜，她的修為是清心，她的顏色是冷豔，
問安的小鳥／遷徙了／我懷裡那絲 歌唱。而“嬌顛顛地飄”在加深和 天清晨來廊簷下問安的小鳥”，“靜 ◎ 而她的烤鴨的味道卻是濃濃的——鴨滋味。
暖暖的溫柔也別了”。一小段，六 詮釋了這些美感的同時，又增加了 靜的／聽得見小鳥在做清晨的祈 方 誰識鴨滋味？又有誰識曉冰文字的滋
句詩，虛幻和現實三進三出，這循 合理優美的動感，所有這一切與作 禱”，“我把雙手伸向三月”等等。 鳴 味？
環往復的情感穿梭之中，檢驗著作 者溫柔的內心高度的契合，流露著 第三，是虛實的合理轉換，比 濃濃淡淡，濃淡相宜；冷冷熱熱，冷
者的文字功底，情感的把控能力， 作者對於“遮陽傘”下的人和“小 如“三月”由開始時的實，轉向了 熱交融。
豐富而深切的內心體會，並由此引 鳥”的滿滿的寵溺和愛，那是作者 結尾時的虛。 淡淡的的濃滋味，冷冷的熱感覺。
出了撞擊心靈的痛感：“我懷裡那 心上的寶貝，永遠嬌嬌的美好！ 第四，是虛實的美感運用，比 曉冰，你的文章真是太有味道了，雍
絲暖暖的溫柔也別了”。這裡有一 “三月”“嬌顛顛”地飄遠了。 如，“我懷裡那絲暖暖的溫柔也別 容沉靜，平淡出奇，口留餘香，回味無窮！
聲從心靈深處發出的歎息，是對於 這裡的三月和騎在“白馬”上的 了”，“我看見被小雨叩響心扉的 不過，你下次真要請我吃一頓烤鴨大餐啊，讓我在你的
失去的一種無奈，那是痛極之後才 “遮陽傘”和“小鳥”合成了一體。 桃花，觸動了／將片片粉紅灑落在 文字之外，再品嘗一次鴨滋味。
會有的情感。真情不必言“愛”， “手”想要“觸摸”，卻被“心叫 阿晴姑娘那把用來遮陽的傘上”， 注：曉冰的《誰識鴨滋味》刊登於《洛城文苑》
大慟無需吶喊，輕輕柔柔的慢敘更 停”。“叫停”二字是整首詩的著 “淡淡的粉紅伴著輕柔的歌聲，在 140 期
加動人心弦 -……淚目，從一開始 眼點，它像重錘一樣砸在讀者的心 白馬的背上”，“飄，嬌顛顛地飄”
就有。 上，悲傷也達到了頂點。為什麼“叫 等等。 作者簡介：方鳴，著名散文家、編審。中國人
第二段，詩人刻意弱化了“對 停”？因為“心”怕痛。那一刻畫 這種虛實在詩中所構成的錯落 民大學哲學系畢業。曾任職風
岸”雨中的陰冷和愴然，以桃花的 面中的人物定格在了擁抱和觸摸的 有緻，合理轉換，和均衡的搭配套 格十二年中國華僑出版社社
出現和飄落，在淫雨霏霏中加入一 姿態中。“這是我和三月最近的距 用，增加了詩的美感，加重了詩的 長兼總編輯，並兼任中國
些色彩和動感。讓“對岸”有聲音、 離”，“我”和“三月”如此之近 情感力度，即美不勝收，又言之有 人民大學博物館館長。出
有色彩、有生命、有美感。這一段 卻必須被“叫停”，這種無奈，這 物。這，就是他的成功所在！ 版有個人專著《裁書刀》
是作者情感的想像和願望，他在著 種痛楚，讓世界凝固，讓時間凝固， 《曾是洛陽花下客》等。
意美化“對岸”，他的感情無法讓 讓空氣凝固，讓人物凝固，祗有眼 作者簡介：美英，美國洛杉磯
“對岸”因陰雨而淒涼。“阿晴姑 淚在流動！ 華文作家協會會員。祖籍中國山西
娘”可以是現實，也可以是想像， 《三月》可以說是藍鳥兄的詩 晉城。喜歡各種形式的文學創作，
或者可以作為一種雨中的希望天 歌當中在虛實的運用和轉換中的典 文章多有發表。擅長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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