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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滚动的脱粒机上。因为几天几夜没有休息，又 有等着锯胳膊了。后来连公社的医生都说在那种条
热又困，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再加上蚊叮虫咬， 件下我没有得败血症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大家都很疲惫。接近三四点钟的时候，一个弱小的 躺在湿漉漉的麦秸上，我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打
女知青困得实在睁不开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栽向 了胜仗的战士还是一个打了败仗的伤兵，呆呆地望
了脱粒机，一下子两只胳膊都被大机器卷了进去。 着天上的月亮，这时远处传来了麦垛上女生的歌
说时迟，那时快，我当时就站在这个女知青的身 声：
边，连想都没有想伸出双手就把她给拽了出来，因 那时候，我们没有前途
为她的两只手臂上都带着套袖，结果两只套袖都被 每天艰难地生活在天地之中
卷走了，而胳膊却奇迹般的没事。姑娘被吓傻了， 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楞了好一会儿才大哭起来，她指着我的胳膊连哭带 明亮的圆月
嚎，我低头一看自己的一只胳膊血流不止，原来是 请告诉我，路在何处？
女生们都不敢看麦垛下面发生的事情，只能搂
刚才把手伸到滚动的卷筒的时候被一个露头的螺钉
在一起，用她们凄凉的歌声泪汪汪地安慰我。望着
划了一道大口子。
被乌云遮住的月亮，我心里想着：月亮是人间美好
雨还在下，风还在刮，活儿还要继续干。我用
的象征，她可以看到每一处的山川美景，也能见证
破背心包扎了一下手臂继续干活，仿佛那只胳膊根
每个人的苦难，我们吃的苦足够多了，甚至吃尽了
本就不是我自己的。那个年代没有人想到过生命的
下一代的苦难，希望今天知识青年的悲惨命运和受
宝贵，或者懂得爱惜自己，因为我们根本就不属于
的苦难永远不会再来，希望有一天我们也能够掌握
自己。连日的暴雨麦子上都是泥水，渗进了伤口，
自己的命运，建立自己的幸福。
两天后伤口感染化脓了！我开始发烧，浑身滚烫，
一个月后传来了中央决定恢复高考的消息，又
胳膊肿得像一根大棒子，无法弯曲！整个胳膊开始
过了一个月我参加了文革后的第一次高考，以优异
发黑变色，最糟糕的是伤口开始发臭，站在我身边
成绩离开了农村，走进了大学课堂。四十多年过去
的人都能闻到。
了，可以说我在美国的日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明是我的邻居，我俩是从小撒尿和泥一起长
土插队练就了我一身钢筋铁骨和钢铁意志，让我后
大的发小，小学和中学的同班同学，他也是队里的
来在美国洋插队的日子里能够吃苦，不怕吃苦。可
赤脚医生。他说再不治疗我的胳膊就保不住了，必
是说句实话，每到中秋夜我都会想念故乡的圆月，
须尽快排脓，要把伤口清理干净。我被几个男同学
都会想起打麦场上的那轮中秋月，想起当年身边的
抬到了大队场院的麦垛旁边，身子下面放了很多麦
小伙伴们，甚至怀念那些吃苦受累的日子。摸着胳
秸，那个时候正是半夜，一轮明月升在天空，仿佛
膊上的留下的伤疤，望着美国的月亮，我无数次地
用它痛苦的脸庞看着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大明让人
告诫自己，永远都不要忘记那年的中秋夜。
用一根长长的麻绳把我五花大绑结结实实地捆了起
来，令我动弹不得。他含泪握住我的手对着我说； 北奥，插队知青、毕业于北京理工大学，中国改革开
哥啊，兄弟对不住了！他把一个旧玻璃杯倒扣在我 放后留学美国、曾任洛杉矶国际机场国际候机楼建设总
的伤口上，脱下袜子让我用牙咬住，然后双手用力 预算师、洛杉矶教育局工程部主任。北奥善于非虚构文
猛撸我的胳膊。一声惨叫，我痛得一蹦老高，又重 学作品，散文《小瑛子的故事》《小安子的故事》《小闻
重地摔在麦桔上，大家一看，那个玻璃杯里已经充 子的故事》均为获奖作品，曾任美国洛杉矶华文作家协
进了满满的脓水和血水，又黄又臭。大明说，这里 会会长，现任监事长。
没有手术室，如果不用这个方法把浓挤出来，就只
第三十二期 洛城作家 16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