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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謐慈悲：盧葵生精製紫漆觀音坐像
薛好佩博士
本紫漆觀音菩薩坐像，見證晚清工藝出神入化。盧葵 清代袁枚（1716-1797年），稱許盧氏「能世其家，
生（1779-1850年），工藝名匠，造詣超群，相關記 尤擅六法，優人能品，交流多文學之士」。 5
載甚詳，本品刻「葵生」款。本坐像宗教意義深重，
工藝俱精，珍罕絕倫。 此外，瞭解漆器製作過程亦有助鑑賞。盧葵生所製漆
器，雖有數例可比（見下文），然而帶其款之造像極
觀音，眾佛之中最受擁戴之一，其名出自《妙法蓮華 其罕有。王世襄及袁荃猷研究盧葵生之文章提及，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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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佛曰：「若有無量百千萬 像格外能夠展現盧氏獨特工藝。 此像為木胎，罩施
億眾生，受諸苦惱，聞是觀世音菩薩，一心稱名，觀 多層漆料，每層漆料輕薄，成品精細至極，同時質感
世音菩薩即時觀其音聲，皆得解脫。」 1 結實。漆料，採製自漆樹，主要生於中國南方，與鉤
吻近類。採漆、製漆極耗工時，並於健康有損，漆汁
此像作自在坐，右膝曲起，右臂置於膝上，左足半 及漆氣可致皮炎及呼吸道病患，製漆匠人自古至今受
趺，左手撫於座上，坐姿自在舒坦，然而身軀挺直， 此威脅。此外，十八世紀法國耶穌會傳教士湯執中觀
展現力量，表現安謐祥和，完美無瑕之態。觀音面容 察，中國漆匠施工時需除去大部份衣服，以免塵埃及
慈悲，雙目微垂，表現菩薩觀照內在澄明，不受外像 衣服纖維跌於濕漆之上，破壞漆料。漆料之聚合反
所礙。觀音，非男女之相，或為女相，本像刻劃菩薩 應，需恆溫於攝氏三十度、濕度百分之八十五，此條
身形修長優雅，手及腳指纖長，頭戴天冠，戴項鍊一 件於中國南部持久可見，北方則需於熱石上倒水以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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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及手鐲，衣袍如絲綢輕靈，下擺垂於座上。坐像除 造蒸汽，效果如西方桑拿。 施漆過程從數日至數月
髮髻髹石青外，原本通體貼金箔，衣紋間隙尚見金色 不等，皆因每層需多日完成化學作用，故此藝匠需有
痕跡。盧葵生所製此像，刻畫觀音秀麗空靈，慈悲濟 耐心，細心施行，明瞭箇中技術，同時講求創思。歷
世，供善心參拜，誠為珍品。 來漆器作坊分工有序，由造工監督素工（雕刻木胎）
、髹工（髹漆）、上工（上最後一層漆）、清工（潤
論本品製作技術之前，先說藝匠盧葵生。盧葵生 飾）、畫工（繪劃紋飾）以及銅耳黃涂工（鎏金）
(1779-1850年)，江蘇揚州人，生於髹漆世家。揚州， 。 盧氏家族作坊如何運作，後人所知不詳，然而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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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處揚子江北，大運河南端，歷來富裕，於明代乃文 與上述原理接近。
藝重鎮，亦為商務繁盛之地，富商、文人、異士均居
於此，以生活風雅、品味出眾聞名，葵生祖父盧映 如本品之漆器造像，以夾紵法製作，先於胎上貼布髹
之，即於揚州開設漆藝作坊。盧映之（活躍於約1717 漆，增添立體感，乾涸後再髹色及黃涂。夾紵法製作
年）以漆玩著名，擅製各式漆器，雕工尤精。陳文述 之漆器，或為木胎，亦有乾涸後脫胎者。比較一著
（1771-1843年），以評論見著，整理《畫林新詠》 名六世紀木胎佛像例，現藏於巴爾的摩華特斯美術
，其中有「揚州刻手說盧家」之論，並讚盧葵生造 館，Donna K. Strahan，〈The Walters Chinese W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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詣尤精。 盧葵生繼承祖父臻藝，漆器製作方面成就 and-Lacquer Buddha: a Technical Study〉詳細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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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勝祖父輩。 漆砂，效果可與日本蒔繪比較，宋代 《The Journal of the Walters Art Gallery》，卷51，1993
之後一度失傳，盧映之復興仿宋漆砂，盧葵生加以發 年，頁106。Strahan表示，夾紵法於二世紀期間、佛
揚光大。除雕刻工藝以外，盧葵生亦擅繪畫，參考其 教傳入中國開始出現於漆器製作，用於製作佛像。
1808年山水畫作一幅（現存於南京博物院）可知。 4 據古籍記載，戴逵（395年卒）善塑夾紵佛像。夾紵
從其硯盒作品構圖，可見其畫藝，此類硯盒多帶其 法難度高超，極耗工時，兼且成本高昂，自古僅為能
款，而從盧氏所刻之文閣珍玩，則可見其好學慕雅。 工巧匠所製。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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