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6 - 洛城作家 2021

卷首语

“古老的敌意”

“因为生活和伟大的作品之间总存在某种古老的敌意”。
这是诗人北岛在2020年7月疫情期间访问洛杉矶时，写给协会作者们的临别赠言。原句出自奥地
利诗人里尔克的《安魂曲》。
何谓“古老的敌意”？北岛解释说，“从字面上来看，古老，即指原初的，带有传统意味的，甚至
可以追溯到文字与写作的源头。敌意，则是一种诗意的说法，其实指的是某种内在的紧张关系与悖
论”。
在北岛的假设中，岁月静好、安居乐业与伟大的作品两者似乎就如鱼和熊掌，难以兼得。而动荡、
漂泊、困顿、磨难则更能激发人们对世界和人性的洞见。
唐代大诗人杜甫如果不遭狂风破屋，继而触动忧国忧民
的情怀，大概写不出《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屈原如果不因同
僚谗害被楚怀王贬黜，奋而“忧愁幽思而作《离骚》”，中国文
学史上恐怕就少了一部千古流传的不朽之作；曹雪芹如果不是
家道中落，一生悲苦凄凉，又怎能成就“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
泪”的鸿篇巨著《红楼梦》？
高尔基、托尔斯泰、雨果、马克吐温……,这些世界级的文
学大师们，无一不经历过社会变革下的颠沛流离和底层小人
物的痛苦挣扎。他们的笔下充满叛逆、愤懑、嘲讽以及世态炎
凉。
苦难滋养了文学，丰富了文学的含义。
怀着“古老的敌意”，一个作家要跟自己的母语过不去。作家们审视语言的兴衰，挑战语言的陈旧
与泛滥，尝试为母语带来新的活力。
我们生活在一个危机四伏的时代。气候变化、全球经济危机、信仰危机、致命的新冠病毒大流
行，“古老的敌意”还体现在作家和他所处时代的紧张关系。作家关注社会、具有广阔的视野和社会
责任，对所有的权力及其话语持怀疑和批判立场。这或许就是作家灵感的源泉以及写作的动力之
一。
“古老的敌意”一说，时时为作者们敲响警钟。既是作家也是一名思想者，不断追问和质疑理想
和现实的冲突。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北岛说，写作是一门手艺，与其他手艺不同的是，这是一门心灵的手艺，要真心诚意；这是孤独
的手艺，必须“一意孤行”。每个以写作为毕生事业的手艺人，都要经历这一法则的考验，唯有诚惶诚
恐，如履薄冰。

二零二零终于远去，新的一年与所有爱好文学的朋友们共勉。

《洛城作家》主编 杨慰慰
2 0 2 1 年 元 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