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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
出嫁那天，偷偷掀起簾子，那匆匆一眼見過的十里桃花，
竟已是我此生所見最好景色，與我所愛慕的人間繁華只不過相
隔三兩步，似是揮手即可招來，卻也是終生不可企及。簾子一
放，以後再也見不得了。
只是窗外景色換了，香樟換作杏花，之後生兒養女，春去
秋老，星走月沉，還是這閨閣，在床榻與妝案間、廂房與園子
間，花開花落多少遍，我亦老了。
我是老了，容光不再，憂思不減，只因這閨閣十年如一
日，無堅不摧，我尚且無提刀之力，拆不開這座囚牢，半是認
命，又半是不甘。只因我尚有女兒，與我年少時一般童真，好
奇這天下萬物，愛聽趣聞異事；可她如今尚不知，她注定無法
走出這囚籠。
若她長大，知道生作女兒，如何多苦多難，也看不到書中
所述各處名山風光好，做不了笑看江湖或報效國家的好英雄；
任憑你刺繡再好、教養出個好兒子，青史也記不下你的名姓。
甚至連走出這閨閣，也很難、很難。
倘若她知道了，又該如何？像我一般心懷不服，卻無能為
力？又或如天下萬千姑娘家，麻木接受，一生安於這閨閣之
中，生於此、長於此、老於此？可不論是那一個，我也不願看
見。我有女兒，我的女兒以後或許也會有女兒，許許多多的，
一輩又一輩，莫非如此就是一生，如此就是命運？
莫非只能歎我福薄，今生只能多攢陰德，來生做個男兒？
莫非只能如此教我女兒，只消安坐閨閣，讀好女德，守著女
誡，便是有福？
29 臥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