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95 - 洛城作家2020fin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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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走
2020 Los Angeles Chinese Writers’ Association
边看
源远流长
■ 张棠
据文献记载，张姓来自黄土高原。我7岁随父母到 他还记得当年下长江过三峡的情景。他绘声绘色地
台湾, 22岁远赴美国读研究院, 所以我小时候最向往的 描述，让我们羡慕不已。这次再过三峡，我四处观
莫过于在书中读到近在咫尺却不能回去的故国。中国 望，“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影带倒
是一个想起来既叫人自豪,又叫人痛苦的地方。当我们 转，逆流而上，一下子重庆朝天门到了，我回家了。
读到清朝战败签订不平等条约时, 我们中学生都会热泪 以后我年年去大陆旅行，连续去了十多次。我攀
盈眶, 我们历史老师用苍老的声音讲到国父孙中山在临 登过三山五岳，走遍大江南北。有一回来到湖南屈原
终时还不断地呼喊“和平、奋斗、救中国”时, 同学都 的故乡，在那里屈原的诗都刻在石碑上，我从诗碑
感动得哭了。 中，找到我最爱的一首——《国殇》。我请讲北京话
还记得读高三时的一个黄昏，下课后，我留在三 的导游朗读，她大概没读过《国殇》，断句不对，听
楼教室读《正气歌》，正好一阵清风从窗口吹了进 了难受。我回到家中，用我的国语一连读了好几遍才
来，《正气歌》中的风骨一一浮上心头:“哲人日已 觉得舒畅。“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
远，典型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风檐 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这是一首祭悼楚
展书读，古道照颜色，是的,《正气歌》中的每一位哲 国阵亡将士的挽歌，将士们英勇作战，死得悲壮！只
人都是我崇拜的民族英雄！ 有天才的屈原，才能写得出如此悲壮的诗歌。
1987年两岸开放，我妈在红十字会放了一则寻亲 历史上汉民族和北部游牧民族交战不断，汉族人
启事。三十八年前两百万军民随国民政府来台，四十 民被征往边疆守边抗敌，久而久之，“边塞诗”自成
年前离家的青少年此时已白发苍苍，当年依门盼儿的 一派。我去新疆旅行，边疆风情一如前人所述。历代
老母都已八、九十岁。四十年来，来自大陆的民众怀 保家卫国牺牲性命无数，“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
乡思亲之情绪已高涨到了极点。就在千万张寻人启事 闺梦里人”，多么残酷凄惨的历史。
中，我的表弟（我妈妹妹的长子）居然看见了我妈张 在新疆黄土废墟中，我们乘坐的小驴车突然来到
贴的启事，我们这才和大陆的亲人联络上。其实这位 了一个叫“交河”的地方，我跳下驴车，想起乐府
表弟是我妈到台湾以后才出生的，我妈并未见过。从 诗《古从军行》“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
表弟那儿得知，外公已去世，但我妈的兄弟和妹妹还 河。”原来这里两河相交，所以叫“交河”。当年血
健在。四十年前，事出仓促，外婆为了照顾外孙就跟 腥的战场，现在黄土一片，已无人烟。想起当年烽烟
我们到了台湾，而我外公则随大舅去了昆明。后来外 四起，诗人写下“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葡萄入汉
婆在台湾去世，我妈就把外婆的骨灰带回大陆，一家 家”的悲叹。现在游客安坐葡萄棚下，享受着从棚上
四兄妹将外婆的骨灰葬在杭州公墓，在外漂泊了四十 垂下来的马奶子葡萄，欣赏着新疆歌舞，只有这一首
年的外婆终于落叶归根，魂归故里了。 首战歌，还记载着血迹斑斑的战乱与杀戮。
1991年，我第一次踏上我“知之甚详”的中华祖 近代的战争来自海洋。甲午之年, 中国的北洋舰队
国，我的第一个行程是筑大水坝前的长江。《长江之 被日军击败，全军覆没，许多优秀勇敢的军官葬身海
歌》伴我一路前行，“你用甘甜的乳汁，哺育了各族 洋，这是一场最叫人心痛难忘的海战。看完博物馆海
儿女”。我生在四川重庆，曾经被长江哺育过。四岁 战的电影出来，人人心事重重，往事不堪回首。数月
时，抗战胜利，我随父母搭轮船从四川回南京。当 后，我的朋友寄来中国海军节的照片。白云蓝天下、
时年纪小，什么都不记得。有一个朋友比我长几岁， 大海之中一条条雄赳赳、气昂昂、整齐的舰队陈列海 洛
城
作
家
第三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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