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47 - 洛城作家2020fin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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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我们军区大院的演习就要高明多了，防空警报一 又兴奋。我冲一个路过的军官打听：叔叔，这是演习
响，家家户户都钻进了防空洞里。我们大院内的许多 么？
地道，都挖到了每家每户，有的家里地板下就是地 那个军官没搭理我，指挥着一队士兵咔咔地在我
道，掀开木板就可以钻进去。后来天天喊着防空，却 眼前走过。
不见真有原子弹落下来，人们绷紧的神经就松弛下 我们五个孩子，不敢在院内久留了，四散着回到
来，居然有不少人家，把自家的防空洞当成了菜窖， 了各自家中。
放一些萝卜白菜和土豆。把防空洞弄得臭气熏天的。 进了家门姐姐告诉我：军区大院出大事了，白天
孙大来那天中午，把我们拉进了防空洞，这个防 进来了特务，把孙部长的枪给偷走了。听了姐姐的消
空洞平时当做演习用的，我们都进去过，对这里的一 息，我脑子一下子蒙了，孙大来成了特务。现在全院
切并不陌生。 官兵正在抓他，我为孙大来捏了一把汗，如果孙大来
孙大来一进到防空洞，先是从裤裆里摸出一只手 是特务，我们就是孙大来的同谋了。害怕恐惧让我没
电，手电打开的瞬间，他又从裤裆里摸出一把枪来。 敢说出事情的真相，灰溜溜地钻进自己的房间躺到了
六四式手枪，乌黑锃亮，枪身上还闪着油光。孙大来 床上。姐姐以为我被特务吓着了，进门还摸了摸我的
一手握枪，一手握着手电，他的样子就像一个双枪将 脑袋，安慰我道：别怕，咱们楼下就有巡逻的士兵，
军。此时他的声音已经不抖了，他挺着腰杆豪气满天 特务不会怎么样的。
地说：怎么样，我没吹牛吧！ 我在黑暗中点头，表示同意姐姐的分析，姐姐又
在那天中午，我们相信了孙大来说的话，因为枪 摸了一下我的头出去了。白天的兴奋劲彻底过去了，
就在他手上。后来，他把手电交给我，我就像一个警 恐惧和疲劳袭击了我，眼皮发沉大脑不听指挥，迷迷
卫员似地为孙大来照着亮。孙大来半生不熟地捣鼓那 糊糊马上就要沉睡过去。突然听到窗外，后面那幢楼
支枪，先是把弹夹卸下来，弹夹内有子弹四颗，晶黄 下，传来狼嚎一样的声音。我猛地坐了起来，推开窗
饱满，沉甸甸的，又拉开枪膛，里面又蹦出一颗，一 户，看见孙大来家楼下聚了一堆人，有军人也有家
共有五颗子弹，我们眼见为实，这次彻底相信了孙大 属，孙大来被绑在一棵树上，他的亲爹，孙部长挥舞
来。 皮带不分脑袋屁股地正在抽他，孙大来就发出狼嚎一
五颗子弹，我们正好是五个人。孙大来牛皮哄哄 样的叫声。孙大来那个可怜的妈扎撒着手站在一旁，
地用指头在我们头顶一一点过，连点了三遍，还是五 不知如何是好地在哭泣着，周围所有的窗户都开了，
个人。孙大来就咧着嘴说：咱们五个人，一人一枪。 探出无数颗脑袋看着楼下这一幕。
于是，我们设计了种种的射击办法，一枪还没发，就 后来有人抱住了孙部长的腰，孙大来的妈可能反
已经激动得差点晕过去了。 应过来，一下子扑在孙大来的身上，悲怆地喊出一
孙大来打的第一枪，他像一名教练一样给我们做 句：要打就打死我吧！孙大来的娘这声呼喊像一名共
着示范，他双手举枪，我打着手电，让手电光柱顺着 产党员说的话。我心想：这下孙大来得救了。
防空洞的尽头射过去。防空洞没有尽头，光柱在前方 孙部长也悲怆地喊出一句：你个小犊子是想毁了
不远处模糊了，孙大来豪气冲天，牛皮哄哄地冲着光 我呀。
柱瞄着，瞄了许久，换了许多姿势后，那一声石破天 那天晚上的场景到此就戛然为止了。
惊的一枪终于响了。瞬间，火药的气味弥漫开来，这 第二天早晨，我们在上学的路上看到了孙大来，
气味刺激着我们，让我们嗷嗷大叫。这一声枪响太嘹 他的脸上被红药水和紫药水差不多涂满了，拐着一条
亮了，震得我们耳鼓嗡嗡作响。 腿，书包挂在脖子上，他就像一个伤兵。我们对孙大
我们五个人，五发子弹，足足在防空洞里折腾了 来顿时肃然起敬，他冲我们笑，露出一口白牙，很坚
一个下午，又一个晚上。当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爬出 强的样子。
防空洞时，我们才意识到军区大院出事了，而且是大 那件事情发生后没多久，我们听说孙大来的父亲
事。 受到了一个不重也不轻的处分。又过了没多久，孙大
我们先看到到处警戒的士兵，大门口不仅站了双 来的父亲被调到外地部队去任职了，孙大来的家也搬
岗，还有人全副武装地在那里检查每个进出大院的 走了。从那以后，我们失去了爱吹牛的同学孙大来。
人，家属区的楼下，也可以看到流动的士兵，他们排 也就是从那次以后，所有军官的枪都被收回了，
着队，头戴钢盔，手持冲锋枪，迈着整齐的步伐，咔 由机关统一保管。
咔地走过。 一直到我们高中毕业，再也没听到关于孙大来的 洛
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严肃的气氛让我们既紧张 消息。许多年过去了，我们同学聚会，在一家饭店里 城
作
家
第三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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