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10 - Bonhams Passkon and Philanthropy MET Mjuseum March 2024 Asia Week

美國鎏金歲月的中國玉器庋藏
蘇芳淑（Jenny F. So）
自十七世紀以來，歐亞貿易紛湧，深深促使西方對中國的認識。至十九
世紀，中國出產的精美瓷器及絲綢已在西方奢侈品消費圈蔚然成風。
在一般西方人眼中，中國玉器僅指十八世紀開始盛行、色澤青蔥的翡翠
（jadeite），主要供作王公貴子之珠寶首飾及鼻煙壺等物。相較之下，
在中國歷史淵源更悠長的另一種玉石，即軟玉（nephrite），卻因其色
較素淡、其形較簡樸而未如瓷器、書畫等品類般受藏者青睞，因而與藏
玉有關的史料稀疏，相關研究亦乏善可陳。本場拍賣中所釋出的玉器，
正是以後者為主。
至十九世紀末，美國已比肩西歐英國，成為當時經濟政治巨頭。其工業
富賈及金融界名流聚集了大量財富，熱衷於匯藏藝術品及奇珍異玩，以
裝點靡麗宅邸，是美國歷史上所謂「鎏金歲月」時期典型的奢逸風尚。
這批腰纏萬貫的巨商不吝對紐約文化界投入資源，以求他們的大都會
可取代法國的巴黎及英國的倫敦，成為國際藝術文化中心。
這次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上拍的玉器收藏捐贈家塞繆爾·彼得斯
（Samuel T. Peters, 1854-1912）便是如此人物。彼得斯在「鎏金歲
月」中成長，從事煤礦業致富，長居紐約（見本圖錄第210-211頁）。現
存記錄所知除了他是紐約古董商山中定次郎（1866-1936）的忠實顧客
外，關於其收藏活動的其它記載寥寥無幾。從1911年至1916年，塞繆爾
將其收藏的近400件中國玉器及朝鮮陶瓷贈予大都會藝術博物館。
彼得斯對異國玉器的篤愛並非當時的孤例。來自馬薩諸塞州
（Massachusetts）、比彼得斯年長十四歲的畢曉普（Heber R.
Bishop, 1840-1902）亦對中國玉器情有所鐘。1873年，年輕的畢曉普
將其於古巴經營的糖業公司賣掉，搬回到紐約後，通過投資銀行業、鋼
鐵業及採礦業而身價倍增。至1902年，他已藪集逾千件來自中國、印度
等世界不同文化及地區的玉器。這批玉器後亦贈予大都會藝術博物館，
其中精品至今仍陳列於展廳中。
另外一位中國玉器收藏家艾薩克·德魯蒙德（Isaac W. Drummond,
1855-1933） 亦來自馬薩諸塞州，定居紐約，經營油漆生意。逝世後亦
把其所藏中國玉器捐贈紐約自然歷史博物館。而收藏大鱷查理斯·弗利
爾（Charles L. Freer, 1854-1919）也是原居紐約的會計師，後於底特
律成為建造鐵路的實業家。1905年，弗利爾已將大部分東亞藝術收藏
贈予華盛頓特區史密森尼學會。他雖然自1907年起才涉足玉石界，買到
第一件中國玉器，但此後，直至其於1919年逝世的十二年間，弗利爾持
續覓尋奇石美玉，建立相當可觀的中國玉器珍藏。
以上這些紐約私人收藏的建立，離不開山中定次郎和盧芹齋（1880-
1957）等古董商的循循善誘。山中定次郎於1894年落成在紐約古董支
店，直至離世前，他一直活躍在美國收藏界。盧芹齋則於1902年開始在
巴黎經營通運公司（Ton-Ying Company），1915年在紐約開設分店。
同年，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成立遠東藝術部門。前所提及的這幾位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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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仿的玉器藏家，都與紐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其日常生活軌跡必
也多有會合，或在古董商鋪、社交俱樂部、及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等文化
機構中打過照面。彼得斯和弗利爾都是大都會藝術博物館1916年首場
中國藝術展覽的借展人。他們亦必認識芝加哥著名的古玉學者貝特霍
爾德·勞費而（Berthold Laufer, 1874-1934），或至少讀過其1912年
出版名著《玉器：中國考古及宗教研究》（Jade: A Study in Chinese
Archaeology & Religion）。
彼得斯與畢曉普收藏的玉器從不同角度反映了早期美國藏家對中國玉
器的認知。畢曉普所藏注重玉器的悅目條件，這對慣於觀賞十七至十九
世紀瓷器上設計繁複、色彩繽紛的中國藝術愛好者的品味來說，是無可
厚非的。其1906年出版的玉器圖錄，彰顯了他也熱衷於玉石礦物學及製
作工藝，且難得地關注到被忽略的玉石產地及玉文化的全球普及性。
而彼得斯的玉器收藏則體現了十九世紀中國傳統金石學者影響下而興
起的鑒古仿古風，多見動物神獸和小巧佩件。此類玉件包漿淳厚、色調
柔暖，時人當之為商周古玉的特色，正迎合了藏者好古慕雅的心態，成
而上比，與古為徒。弗利爾似乎於玉器中感受到其神秘靈石之慰藉，臥
病在床深居簡出時，購藏益增。德魯蒙德的藏玉之道，則主要基於他對
玉石材料所展現的礦物科學知識，而較少涉及審美、宗教、異域文化等
角度，這也是其最終歸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之故。
隨著1911年清王朝的覆滅及中國境內接踵而來的政治經濟紛亂，至二、
三十年代，藏玉大家如溫索浦（Grenville L. Winthrop, 1864-1943
）、歐內斯特·戴恩（Ernest B. Dane, 1868-1942）、愛德華·桑尼辰
（Edward B. Sonnenschein, 1881-1935）等人的收藏趣味一轉為高
古及宮廷玉器，美國藏家對玉器的認知步入新紀元。自七十年代後，國
家田野考古挖掘為中國玉器的文化和宗教史更提供了多樣鑿證，又進一
步拓展了現今玉器收藏者的認識。
參考文獻
畢曉普（Heber Reginald Bishop）、卜士禮（Stephen W. Bushell）、林
忠正、喬治·昆茨（George F. Kunz）及羅伯特·利萊（Robert Lilley）著，
《畢曉普珍藏：玉器探考》（The Bishop Collection: Investigations
and Studies in Jade），紐約：De Vinne Press，1906年
罗覃（Thomas Lawton）及琳達·美林（Linda Merrill）著，《弗利爾：
藝術傳承》（Freer: A Legacy of Art），華盛頓特區：史密森尼學會弗
利爾美術館，1993年
蘇芳淑（Jenny F. So）著，《哈佛大學藝術博物館藏早期中國玉器》
（Early Chinese Jades in the Harvard Art Museums），馬薩諸塞
州劍橋：哈佛大學藝術博物館，201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