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7 - 2020 November 30 Bonhams Rev. Richard Fabian Chinese Paintings and Calligraphy Hong K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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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煙過眼自怡悅

                                  費立哲



                                  展開一幅中國畫,手卷也好、立軸也罷亦或是一本冊頁,就猶如聽到門鈴一響,打
                                  開門發現一眾嘉賓站在門口相與言歡。他們徑直走進門來,歡歌笑語不曾停歇,而
                                  起初只是觀望的你,也被吸引著不知不覺便融入其中。每一位中國藝術家都追求這
                                  樣的效果,不論面對的觀眾欣賞水平如何。當你不得不合上這幅畫作,他們便安
                                  靜下來,直到你再次打開畫卷,歡歌笑語又重新響起。西方的歌劇家可以在交響
                                  樂伴奏下高唱詠歎調;但即使是最偉大的中國藝術家也從不獨唱。他們的合唱跨越
                                  時空,正如歐洲作曲家門德爾松和普朗克那般。去年我收藏了一幅住在灣區的上海
                                  畫家鄭重賓的抽象水墨畫。這幅在審美上和技術上都充滿創新的作品,無論如何不
                                  能算是一幅山水畫;但畫中的明暗平衡卻使我想起了北宋畫家范寬的山水大作〈谿
                                  山行旅圖〉,該畫現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我問重賓他的作品是否是對〈谿山行旅
                                  圖〉的致敬與回應,他說:「不是,但我們對那幅畫都太過熟悉,所以它自然就顯
                                  現出來了。」

                                  中國藝術家為世界上最大的藝術受眾群體而創作。 西方人可以為博物館或自己的
                                  住所收藏藝術——但很少有人自己創作,或是能從自己的嘗試中認識高超的技巧。
                                  最近在教會興起的聖像繪畫班多少提供了一些當今流行的藝術體驗,但在西方,只
                                  有美食作家才擁有如此龐大的跟風實踐群體。中國書法則是最有力的證明,因為每
                                  一個受過教育的中國人都曾跟隨老師練習毛筆字,多數人都懂得欣賞氣勢磅礴的筆
                                  觸,哪怕鮮有人自己能夠做到。我用圓珠筆寫的字尚屬勉強可看,但中國畫廊開幕
                                  式上,邀請來賓簽到留言時,用的卻是毛筆。當然,我肯定要試一試。這時,在家
                                  裡我永遠不會看到的事情發生了:在我拿著毛筆寫字時, 十幾個中國人過來圍觀,
                                  高聲評論這個外國人的書法。

                                  中國藝術吸引觀者無止境地登高遠眺,正如許多立軸畫中展現的那樣。耶魯大學的
                                  吳訥孫教授曾安排我們一班學生到圖書館,記下六十幅出版過的作品,并按照自己
                                  的喜好排名次。吳教授從未指正我們的觀點,只是指出每人選擇的可取之處,然後
                                  每週安排我們去東岸的圖書館和博物館參觀,記下更多筆記。學期末再次排序時,
                                  大家發現同樣的結果:除了范寬的名作(依然位列所有人清單之首),那些九月開
                                  學時大家喜歡的作品,在次年五月學期末排名都靠後了,而之前幾乎無人在意的作
                                  品卻名列前茅。十年後在舊金山,吳教授的朋友曹仲英以同樣的方式指導了我四十
                                  年,教我認識每個書畫家的好,并告訴我旅行時要盡量多看。很多目光敏銳的朋友
                                  給了我寶貴的建議,他們有的了解中國傳統,有的未必。正因為有這些良師益友,
                                  我才構建起這個收藏,吸納諸多近代名家的佳作傑構。如今這批藏品行將釋出,我
                                  會想念它們但卻心中無悔。相反,我感覺自己像是一位高中校長,目送著一批畢業
                                  生步入新的大學,開始職業生涯。我為他們每一位都感到驕傲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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