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04 - 弘一大師傳_電子書

丏尊把弘公安頓在自己左鄰不遠的「春社」裡。校長經子淵也

是弘師的老友，他在春暉右首湖邊有幾間新屋。

到春社的客房裡，弘公自己動手打開舖蓋捲兒，但首先把那張

破蓆子小心鄭重地理平、鋪好；再把兩件灰色的羅漢衣捲成捲，當
作枕頭。以後，再拿出一條灰黑而破舊的手巾，到湖邊洗臉。

「啊──水真美，這水真美！」

他一面捧水往臉上拂，一面讚美著。這一片明淨的湖水，映著

他清瘦的倒影。

丏尊是同他一起漫步到湖邊，因為他們每逢聚首時，話總是像
幽谷裡的溪流，潺潺不斷地──沒有完。

「這手巾太破了，太不成形了，我替你換一條怎麼樣？」丏尊忍
不住了，只覺得李叔同出家以後，變得赤貧如洗。

「換一條？那兒話！還好哩！」弘公把那條毛巾提起來一揚，
「醜嗎？這也還不算舊。」

「唉──」丏尊嘆口氣。「晚上，吃飯麼？」

「你記錯了！」洗過臉，他們走在路上，弘公說：「你知道，我

自出家以來，便是過午不食的。今年是七年了。」

「唔！」丏尊漫應一聲。

於是，當第二天十點鐘過後，瞅著學校裡沒事的當兒，丏尊便
親自從家裡提著菜籃子，送一盆飯和兩盆素菜去，讓弘公吃著，他
在一邊陪他。

「──菜太多了。我說只要一樣，你偏要弄兩樣來。」弘公叮嚀
著。

「素菜呀，又沒有什麼好的供養你！」

「這就好極了──」弘公夾著一塊萊菔，那種欣喜的神情，把飯

和著菜喜悅地劃進口裡，用筷子輕巧而鄭重地捉住每一葉菜，每一
粒米，一面欣賞，一面陸續地吃著，真令人懷疑，他吃的不是人間

煙火，而是仙界瓊漿。

丏尊陪在一旁，呆望著他吃，眼裡噙著興奮而感動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