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75 - 白沙屯媽 北港徒步進香文化年刊第08期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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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主放我們下車後,媽祖鑼聲灌入耳中, 與非現實世界的中介,那是一種個體存在
夥伴們攜著彼此立即狂奔,剛甦醒的身體在 於世界的閾限(liminal),實踐了儀式的
暗黑的夜裡快速移動,當下只覺得我會立刻 三 種 階 段: 分 離(separation)、 過 渡(
死在原地,結果不跑則已,一跑宛如脫胎換 transition)與結合(incorporation)(註
骨,腳跟身體被注入新的動能,再也沒有停 2),也在其中找到身心合一的感受。
下來過,一路跟著媽祖走到停駕午休了。
身為一個表演者,總在表演中試圖尋找身
感 覺 到 trance 了。trance 是 文 化 人 類 心合一的狀態,而徒步進香就以一種單純的
學者 Turner 對儀式中一種「出神」狀態的 方式,讓複雜的社會與心理得到了純粹的合
解釋,是一種另類意識狀態(alternative 一,我們得以在其中變換與蓄勢待發、完全
state of consciousness)、轉化的意識狀 的身心參與,並且不停的探索(註 3),也
態(altered state of consciousness) 或 像誤闖仙界的人群,在閾限的奇異時間與空
非日常意識狀態,也就是跳脫原先意識狀態 間感受下,隨著香燈腳的共同目標,淨化了
(註 1),得到轉化得以重啟動能,重新詮釋 自己。
這趟行走。在身體進入強烈活躍到臨界點之
徒步在進香路上,大地就如同藝術作品。
移動的劇場 晝運轉在眾人行走的移轉視角中成為一場進 生沒有機會「純粹」吧!單純重複一件事,
後,感覺瀕臨休止時卻又衝破某種閾值,而
有了新的動能,在那衝破臨界點後的轉化,
香版的「白晝之夜」(註 5),其中你我的結 心無旁騖就只是「走」,這樣艱辛的走是什
具備了狂喜、昇華之感。 只要有一個空的空間(empty space),
緣對話像是臺詞,你在行走中的嘆息,路過 麼力量推動著?可能就是每個存在於媽祖塑
在有某個人注視下經過這個空間就可以構成
的人會接住,拋給你一個眼神或想法,有時 造的氛圍與空間中的我們,願意暫時放下慾
劇場行為。(註 4)
仙界與世界的閾限 ——Peter Brook 你解惑,有時你更疑惑,行走到絕望時,裝 望、雜念、身份、地位,在同一個語境下,
潢華麗的愛心車會剛好路過,車上播放著超 製造出流(flow)與節奏,漫漫的流動在時
有幾次跟同行夥伴走散,跟著陌生人流在 白沙屯媽祖與轎班、頭旗、前後的香燈腳 級動感的媽祖歌曲,看著他們你會微笑,然 間與空間中,而會吸引藝術工作者參與,或
安靜無光的田間小徑行走,黑暗中看不見人 大軍,在空的空間中行走,路過的人觀看, 後再得到力量,這不是預先安排的劇本,全 許是因為這個活動擁有足夠「空」的潛力,
的臉,我也忘記自己的社會身份,在當下每 參與的人也觀看,這不就是一個不停移動的
都是當下凝聚而成的情節,所有人共同完成 讓每個人用自己的生命經驗填滿吧。
個人撇除社會結構,在陌生的流動中合一, 劇場嗎? 這個巨型的參與式藝術,善用著「結緣」行
順暢安靜的流在道路上,日常生活中種種的 動與他人連結。 註 1:出自鍾明德《MPA 三嘆:向大師史坦尼斯拉夫斯基致敬》
身心分離,消弭在這個片刻,我們在這幾天 徒步進香路上所有的人、風景、行動都像 註 2:引自 Turner, V.From Ritual to Theatre:The Human Seriousness
幾夜裡,離開了現實世界,進到了一個現實 一個表演,大地除了是作品外也是劇場,白 劇場其實是面社會的鏡子,反映的是社會 of Play
註 3:演員進行表演活動的三種精神,出自 Zarrilli, P.《身心合一:後史
與人自身的課題,身為一個社會人不斷被框 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跨文化演技》
架與規範侷限,在現實中難以解決與思考, 註 4:出自 Peter Brook《空的空間》
註 5:白晝之夜是法國舉辦的文化活動,台北於 2016 年開始舉辦
還未消化難題就又得囫圇吞棗的吸收下一個
衝擊,我無意來徒步進香得到個人的淨化與
社會雜訊的昇華,不過卻意外的得到這樣寧
靜舒適的身心靈新陳代謝。
我不是宗教狂熱者,也沒有固定的信仰,
為什麼要來這邊走路走到快死?大概就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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