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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二媽 ■ 邱明

我吃：“孩子，雖然都是麵條，可 “Judy，Judo，Ok ！” 豬 頭 覺
是這裏面有茄紅素、鈣、鎂、鉀和 得只改一個字母，就可以天天吃飽
很多種維生素，那是方便麵比不了 飯，挺划算的，高高興興地同意了。
只有一個媽，叫她二媽， 的。咱們這鍋湯至少可以吃一個星 從此以後，媽媽成了我和豬頭
我 是因為她呀，有點二。 期。” 的課後輔導員。四年過去了，媽媽
我其實也不是我媽親生的，當 “8 塊錢兩個人吃一個星期！” 就靠著給人打掃衛生，養活著我和
年我爸喝醉了酒，回家就說：“我 房東說“不過我還真挺佩服你媽媽 豬頭，我的學習成績越來越好，可
的好日子到頭了！我對不起妳！我 的，二得有骨氣。這麼難還是樂呵 是豬頭卻對於清潔工作越來越精通
千不該萬不該在她快分娩的時候， 呵的。” 了。
拋棄她，娶了你！她生下孩子，看 “要不這樣吧，我有些朋友家 眼看著我和豬頭高中就要畢
都沒看一眼，就自殺了！”我媽二 裏需要定期打掃，讓你媽媽去吧。 業，大學和前途都在向我們招手，
話沒說，把她自己肚子裏的孩子拿 苦雖苦點，可是不會受氣。” 二媽卻做起了比二還二的事，她找
掉，把我抱回了家。 她怕我媽犯二，再把這個機會 來水泥和木板，把家裏的臺階呀、
寫意油畫名家——孫建平作品：沙溪—古镇民居 我爸爸事業相當成功，在國內 浪費了，用了一個星期，在家裏訓 溝溝坎坎呀什麼的都填平了。還給
孫建平 曾任天津美院油畫系主任、天津美院造型學院 【第二十八期】 有企業，後來又到美國來發展，他 練她，把各種清潔劑的名稱和用途 貓呀狗什麼的做了窩，然後沒事就
副院長。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政協文史館油畫研究 在美國又有了一個“心肝”。 一一寫在紙上，直到把房東的家打 把自己關在屋裏也不知道在搞些什
院副院長，中國油畫學會理事，天津美術家協會常務理事。 離婚，爸爸問媽媽要些什麼， 掃得窗明几凈，一塵不染，這才叫 麼。
真相是伴著一輛輪椅的到來揭
北美洛杉磯華文作家協會主辦 刊頭設計、版面編輯：丁圓圓 媽媽說，除了孩子，什麼都不要。 她正式上崗。沒想到，我二媽很快 開的。媽媽踉踉蹌蹌地把自己安放
就有了小名氣，收費低廉不說，幹
爸爸說：“你沒有經濟能力，
主編：陳述 顧問：陳殿興 于疆 網址：http://lacwa.com 拿什麼養孩子？” 活又快又仔細，而且還順手免費幫 在輪椅上，給了我一盤錄音：“孩
編委：王傳利 張棠 黃宗之 王偉 投稿郵箱：lcxslacwa@yahoo.com 爸爸對我說：“你選吧，跟爸 客人把家裏的小電器，小家具修理 子，我罹患了肌肉萎縮性脊髓側索
爸還是跟媽媽？” 得妥妥貼貼的。 硬化癥，俗稱漸凍癥，我現在肢體
漸漸失去行動能力，不久就會失去
我和媽媽終於有了比較安定的
我說：“我跟媽媽！”
讚小說《托孤》 ■虔謙 要什麼有什麼！” 生活了，閑下來，就給我輔導功課， 語言能力、吞咽能力和呼吸能力，
“媽媽什麼都沒有，跟著爸爸，
除了英文之外，她比學校老師，甚
但是我的頭腦一直到死都是清楚
“就是因為媽媽除了我，什麼 至比補習班都教得好。 的。我會看著你上大學，聽著你學
都沒有，我要跟了你，媽媽就真的 有一天，來了一名律師，他說， 業有成的消息。豬頭這孩子無心學
邱明的短篇小說《托孤》描寫 是人和狗。《托孤》最後，大阿烏 什麼都沒有了！“ 我爸爸在一次意外中喪生了，他和 業，我把清潔和修理的技術傾囊傳
“我”在西藏牧區奇遇了自己四年 死了。它直接死於曾救過它的獵犬 “孩子，是前途重要，還是她 “心肝”也沒有正式結婚，但是存 授，你要幫她。她父母都酗酒，我
前搶救過的、後被帶往西藏的藏獒 巴特之口，間接地，它何嘗不是死 重要？再說，她也不是你的親媽， 款、現金和其他有價證券都被她拿 不敢給她錢，怕她父母勒索她，可
巴特。在一次狩獵中，巴特挺身保 於時時對狼荷槍實彈的人之手。大 我可是你的親爸！” 走了，只是那房子，一直就寫的是 是她每次幫我幹活時，我都會有一
護一隻小狼崽阿烏，親自把阿烏托 阿烏雖死了，作者並沒有放棄自然 我對爸爸說：“我不知道什麼 媽媽的名字，所以理應歸媽媽所有。 份報酬給她，都存在銀行裏了，密
給了“我”。天地間生物的天性， 界生物和諧共存的一絲希望。小說 是親生的，媽就是媽，我離不開 我和媽媽終於有了自己的家。 碼你是知道的。等她獨立了，交給
使“我”自然地成了阿烏的娘，擔 是這樣結尾的： 她！” 我家房子後院挺大，媽媽種菜。 她。
起養育阿烏的天職。阿烏長成大狼 葬了阿烏，我坐在我的孩子的 爸爸問媽媽：“好，兒子跟你， 除了每天打掃衛生養活我之外，就 “兒子，雖然你不是我親生的，
了，人狼難共處，“我”只得把阿 墳前，懷裏抱著小阿烏，它睜開眼 可你拿什麼養活他？英文一句都不 是把愛心都獻給了黃瓜、豆角、西 可是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當初，
烏送回自然。阿烏仍會回來看望它 睛看著我，和它的媽媽一樣。 會講。十多年沒工作，又人生地不 紅柿和蔥薑蒜，每天給我吃新鮮有 我把自己的孩子拿掉了，就是怕有
的這位人類媽媽。有一次“我”病 “阿烏，你真的要走和你媽媽 熟的。” 機的自家菜。 了自己的孩子，難免會不公平，現
了，阿烏竟傾囊而出，把它和家庭 一樣的路嗎？帶你離開荒原，是對 我說：“爸，你的撫養費啊！” 她似乎精力太充沛了，那些不 在後悔了，如果把他生下來，你倆
賴以為生的食物放到“我”屋裏， 還是錯呢？” 媽媽說：“不要！我有手有腳， 會說不會動的蔬菜填不滿她博大的 也就有伴兒了。我這一走，你太孤
並依依不捨不願走。這時獵犬巴特 那絲希望並非虛無縹緲。不久 養得起兒子！” 胸襟。終於有一天她抱回來一只病 單了，媽媽放心不下。我收留了豬
不幹了。它已全然不記得阿烏就是 前我看了一個紀錄片，記錄了一群 就這樣，我和這個二呼呼的媽 怏怏的流浪貓，然後日夜不停地細 頭，也算是你的半個親人了，你們
它曾“托孤”的小狼崽，竟衝過去 人如何幫助一隻在非洲大草原孤獨 媽，凈身出戶了。 心照顧它，直到它變成了一只活蹦 就做個伴吧。她雖然無心學業，但
咬了阿烏一口。跛了腿的阿烏在最 生活了五年的母獅；他們千里迢迢 我們花 100 美元租了別人家的 亂跳的貓。之後接二連三，貓啊、 是心地善良，小聰明也是有的，頭
後的奄奄一息中重復了悽楚動人的 把一隻公獅運到母獅的身邊……雖 一間儲藏室。 狗啊，病怏怏髒兮兮地來，健健康 腦挺靈活的。媽媽決不會拖累你們，
一幕：托孤，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給 然人已遠離了茹毛飲血的時代，但 房間有多大呢？放了一個床 康地就都變成了主人了。家裏的蔬 你不要擔心我。媽媽就拜托你照顧
自己的人類“媽媽”，然後無怨無 是人性深處，還存著許多生物都有 墊，周圍就每邊餘半米空間了。所 菜在貓屎狗糞裏茁壯成長。我期盼 好這個妹妹。
悔離開世間。 的溫存善性。這天性，便是環宇回 以就是六平方米大小。光源呢，就 媽媽能消停幾天，雖然我知道或許 “我很快不能再給你補習了，
小說《托孤》之動人，通過以 歸安好的根基。《托孤》故事發生 是一個一尺見方的天窗。媽媽帶著 盼著地球不再旋轉都比這個容易 還有部分物理、化學和微積分的課
上簡介可見一斑。這個故事深深打 在人、狼和狗之間，在描寫到這三 我出去，東撿一點，西撿一點，七 些。 程，我把重點和基本概念以及學習
動了我，引發了我的強烈共鳴，讓 者之間無奈的關係和各自的宿命之 拼八湊，只兩天，花了十幾美金， 怕什麼，什麼就一定會來，這 方法，都分段錄了下來。你按照日
我覺得自己和素未謀面的邱明之間 餘，小說向讀者展示了一個夢，一 竟整出了一個像模像樣的家。 是“墨菲定律”（Murphy's Law）： 期每天堅持學習，就像媽媽在你身
有許多共同語言。文字的靈犀跨越 個人和動物互愛互信的夢。否定之 “二媽！你真行啊！” Anything that can go wrong will go 邊一樣。孩子，媽媽愛你們！”
地域，把心燈的火連成一片。 否定是世界的規律之一；人和動物 “你有幾個媽？還二媽！真當 wrong。媽媽真的就抱回來一個 我抱著滿滿一包錄音帶，拉著
不久前同事和我說過，狼按本 有可能在一個更高的層面上和諧共 你媽二呀？你媽過去是工程師！這 十一、二歲、病得昏昏沈沈的孩子。 豬頭去找媽媽，我把媽媽的情況講
性是不吃人的；考古研究證明，好 存，儘管美夢成真需要另一個好幾 工程上的事，難不倒媽媽！” “媽媽，咱別鬧好嗎？”我一 給她聽。
多萬年前狼和人曾密切生活在一 萬年。 房東幫媽媽找了一份餐館工， 摸，那孩子燒得厲害，半條命都嚇 她蹲在媽媽面前告訴媽媽：“二
起。一些狼孩的真實故事也證明了 《托孤》的故事背景是高原牧 可是沒幾天，就被炒了魷魚。因為 丟了。 媽，我要辦一個清潔公司，好好地
這一點。狼是極為聰明又有其溫存 場，一種比較艱苦的生活場所，讀 她做清潔，把剩飯剩菜都收集到一 “這怎麼是鬧啊？人命關天 有一份事業，公司就叫豬頭清潔公
狼性的動物。其實何止是狼，其他 著讀著我便有一種熟悉感，我想起 起，打包帶走，分發給路上碰到的 哪！” 司（Judo Cleaning）， 你 給 我 畫 個
許多哺乳動物都有其親情，都渴望 了畢淑敏的小說。後來一聊，果不 流浪漢。老板一氣，就把我二媽開 “是是，是人命關天，媽媽， Logo 吧！”
愛，都會保護幼小生命，捍衛其種 其然，邱明參過軍。當年的軍旅生 除了。房東說：“二姐呀，和百萬 你不想坐牢吧？這孩子你哪撿的， 媽媽做了一個想笑的表情，但
類的生存繁衍。 涯為這部小說的創作奠定了重要的 富翁離婚，帶著孩子你就凈身出戶 咱交給警察叔叔好嗎？” 是力不從心，她用難以控制的動作，
人類物質文明發展進程有多 基礎。《托孤》的敘述風格和畢淑 了，已經夠奇葩了，現在又拿剩飯 我堅持叫了警察，和媽媽一起 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豬頭，我說：
快，人和狼及其他動物之間的距離 敏的一些短篇小說，比如《在陵園 給流浪漢吃，你當他們是丐幫啊！ 到了那孩子家，發現她的父母都喝 “太難看了！”
就有多遠。不是狼對人不義，而是 的臺階上吃糖》，從語言到精神都 他們也是人，要吃乾凈衛生的東 得爛醉，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洗 豬頭說：“這個好，就用這
人對狼不仁。幾千年來的獵殺和生 很相似。從描寫上它有些敘事散文 西！這也就是你們這些大陸妹才能 車的水龍頭朝著我媽劈頭蓋臉地澆 個！”
態摧毀，狼的數量和地盤急劇退縮， 的樣式，語言白描而厚重，重故事 幹得出來！”我媽從此就成了“二 過來，媽媽把那孩子抱在胸前，用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二
生存狀況日趨嚴酷。 細節而輕描寫細節，從內涵上它帶 姐”、“二姨”了。 身體護著她。 媽培養出來的二妹子！
而今，人終於意識到自己和其 著一種仁愛和悲憫，這是博大母性 後來又換了幾次工作，結果都 雖然媽媽沒有能夠收養這個小
他動物之間的依存關係，懂得其他 的特質之一。 差不多。這樣，我們母子連吃飯都 姑娘，可是那孩子卻每天放學都來 作者簡介：邱明，筆名洛恪，
動物一樣有感情，會喜怒哀樂。然 成了問題。媽媽不許我吃方便麵， 我們家，她在家吃不飽、還常常被 秋明。北京作家協會會員，北美洛
而在人和其他動物之間，生活方式 作者簡介：虔謙，有中、短篇 她買了一包 19 美分一磅的豬骨，一 喝醉了的父母虐待，媽媽讓我問她 杉磯華文作家協會理事。著有《走
已經全異，基本的互信也隨之粉碎， 作品約一百萬字發表於海內外報 包 15 美分一磅的雞骨，用一美元買 叫什麼名字，她說叫 Judy。 出心的樊籬》《遠離中國和遠嫁中
關係時而演為你死我活。邱明的這 刊。散文獲海內外多個獎項，入圍 了一個舊的慢炖鍋，溜溜地煮了一 “挺好的姑娘，怎麼叫豬蹄 國》《中國女性》（與戴晴合著）。
部小說，通過“托孤”的具體故事， 世界華文散文百家，收入多種選集。 天一夜，骨頭都酥了。然後買了 99 呀？你告訴她，叫她改個名字，以 在報刊雜誌曾發表多篇短篇小說、
寫出了人和狼之間，馴化了的狗和 已出版長篇小說《不能講的故事》， 美分三磅的西紅柿，乾麵條一盒， 後每天在咱家吃飯。” 紀實文學作品等。
狼之間的尷尬和悲劇性的關係。這 散文選《天涯之桑》，詩集《原點》， 共花了不足 8 美元。媽媽用骨頭湯 “就叫豬頭吧。”我媽又犯二
悲劇關係裏，犧牲的一方是狼，不 文學評論集《機翼下的長江》等。 略微稀釋加一些西紅柿，下麵條給 了。

戴航挂了電話後，沒有立刻就 李亞指了指書桌前現在正空著 已經發脆了。” 便起身告辭。李亞也沒留她，拎了
去甲八號，但她熬來熬去熬到了傍 的椅子說：“請坐！請上坐！” 李亞說著就抬頭來笑笑，見戴 水壺跟她出來在院裏打水。
晚，還是忍不住出了門。門外夕陽 戴航一邊把茶遞過去一邊也戲 航楞楞地看著他，就覺得自己沒必 戴航出院門的時候還是問
如血，她就突然想起了那句話：“他 謔地道：“上茶！上香茶！” 探 病 要說這嚴肅的話，對面坐的必竟是 了句：“聽說你病了？”
死了。” 兩人都輕鬆地笑了。一種事實 個女士，是個泡在“夢”這汪營養 李亞只是淡淡地道：“慢性
真是一句不吉利的話。她在心 上從來沒有存在過的“往昔”，又 液中的美麗女人，雖然覺得自己的 病。”
裏把寫著那句話的稿紙撕撕碎、扔 回到了他們之間。戴航坐到椅子上 話有點殘酷，可想想自己過去也是 “也好。”
出去。可還是禁不住地添了份焦 後，就看見了桌上的稿紙。很新鮮 ■施瑋 泡在這營養液中的，如今一不留神 戴航莫明其妙地吐了這兩個字
慮，步子也快了起來。等她坐著面 的稿紙很新鮮的字。是詩。 蹦出來，就枯死了。便看著與他隔 就出來了。再想便真得覺得：也好！
的停在胡同口時，她甚至已經想像 “你又寫詩了？” 了個天地的戴航有些不平，終忍不 真是需要一種慢性病來消减一
著救護車的警報聲了。“他會自殺 “是首長詩。” 住又調侃著添了句：“不過你這朵 些兒“健康”，减减速。减减速後
嗎？”這個念頭一起，就等不及出 “寫什麼？” 花還有點觀賞價值，千萬別離了那 就可以想一想，想一想又能怎樣
租司機找錢，匆匆忙地奔進胡同， “失樂園！” 盛著水的瓶兒。” 呢？似乎就也還是個死。不過以戴
推開了他的門。 戴航微微一驚，心中流射過一 說完他就後悔，覺得自己像頭 航的心思總是“想著死”比“跑著
門裏的情景真是大大地出乎她 道暖色的電波。 亂咬人的狗。見戴航顯然是把這番 死”强，停下來想著也許就能想出
的意外。血腥的自殺當然沒有，連 “你也在憑吊？” 話全聽進去了，默默地吮茶，心裏 什麼來呢！不管怎麼說她也不願有
一絲狂亂和病痛的痕迹都沒有。李 她問了一句，抬眼去看李亞， 與僞裝。 就更是後悔。想解釋解釋，又無從 什麼事把李亞叫出甲八號來。怕只
亞比任何時候都更安泰地坐靠在床 他卻並沒有看她，也沒注意到她所 李亞當然感到了戴航說的話 說起，越想反倒越覺得剛才隨口說 怕他出來了又再不想回去，跑起來
上專心致志讀書。喜多郎的《星空》 用的“也”字。他的腦袋被細長的 裏，有自我撇清的意思，只是平日 出的這番話，實在是難得說出的事 就又難得能停下來。
在屋裏悠悠地飄繞著，那只冬天都 脖子挂著吊在胸前，一動不動。 早就聽慣了，並不以為然，今天聽 實。知道是事實就悲傷起來，不想 她一直向胡同外走去，心裏重
常常熄火的煤爐，此刻正把一壺水 戴航剛才一進屋時所得到的生動就 她自己停了下來，反倒有點稀罕， 那話是自己說的，反倒好像是被別 又流動著《失樂園》的句子。彌爾
燒得滋滋地響。 一下子消失了，好像迴光返照的夕 笑了抬頭去看看她。不過那笑也就 人教訓了一番。 頓的。李亞的。自己的。她想著那
李亞抬頭看了眼慌慌張張的戴 陽，讓她在灰黑色的夜裏漸漸心 只一瞬，他重又垂下頭。 以後的時間裏倆個人都是靜靜 有四條燦爛河流的樂園，突然覺得
航只是微微一笑，一點都沒有驚奇 痛。再想想那“生動”實在是一種 “我憑弔的是生命。詩和夢就 的。戴航靜靜地翻著詩稿卻什麼也 自己萬分饑渴。
的樣子。說：“正好一壺水燒開你 幻覺，於是就收拾起那因幻覺而生 像長在樹上的花和葉子，樹被砍下 沒看，只覺得是一汪茫然；李亞靜
就來了。我這有好茶葉，沏了你 出的纏綿，恢復了中性的聲音問道： 了，花和葉子終究也要枯死的。可 靜地繼續看書，也是什麼都看不 （本文節選自《放逐伊甸》）
喝。”這麼說了他卻並沒有起身的 “你是在憑吊自己吧？詩與夢 它們生命的結束不是因為吹乾它們 見，像是對著迭白紙。倆人都在心
意思，只是閑閑地望著她，倒好像 實在是值得我們化點時間來憑吊一 的風，而是因為那樹被砍下，它們 裏想著“真是死了！”卻總不敢再 作者簡介：施瑋，詩人、作家。
她是天天來串門的。戴航也不介 番的，久了，只怕就更遠了，沒了 的生命早已在枯萎之前就死亡了。 開口說這個話題。沒有罩上水壺的 《海外校園》雜誌主編、華人基督徒
意，把開水沏了兩杯茶後就都灌進 憑吊的心情。……”戴航是把自己 我們該憑吊的日子當然也不是那枯 爐子燒得格外熱，戴航眼裏的字就 文學藝術者協會主席、《國際日報》
了熱水瓶。這屋裏的氣氛一下子就 放在裏面說的，可說著說著就好像 萎的日子，而是被砍下的日子。可 都化了。不再是一個個的，融成濁 文藝版主任。出版十四部詩集和小
把她痴了、溶了，溶在了這杯清清 是僅僅在說別人，忙就停下話頭， 是我們終究遲了許多！既砍下了也 滯的河。一波一波很沉重地洶涌 說。發表作品近 400 萬字，獲世界華
綠綠的茶裏。 心裏鄙視自己這份如影隨身的虛假 就接不上了，何况我這片葉子枯得 著，令她心中有點承受不起了，她 人著述獎小說第一名等文學獎。

文稿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文責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