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28 - 洛城作家2020fin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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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邓丽君的歌声还没有进入，喇叭裤、蛤蟆镜 “这是我女朋友。”
也还很罕见。去国外出差、讲学、劳务的人开始有一 “这是老四，你和她可以聊文学、聊诗。”
些，有机会去的在单位里被视为幸运儿，招来羡慕嫉 Z还像是个女大学生，瘦小的身子躲在一件宽大的
妒。在国外得到的钱财一定要交公，因为这方面的问 牛仔布男衬衫里。她看上去更像是X的女儿而不是女
题被处分通报的情形时有发生。父亲去巴黎一家大学 友，不过X更像是硬派沧桑中年而不是慈父。Z竟然真
做客座教授讲学，主人付了当时看来很大一笔钱，父 的拿出一本她写的诗给我看，大约是肉饼和啤酒的效
亲悉数交公，所以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法郎长得什么 果，我一点也不想读，一目十行地看了几页，一点没
样子。出国留学在北京还是听上去像天方夜谭一样， 有感觉。我不记得我说了些什么，Z似乎也不介意别人
更不用说像X这样移民的。因为过于稀少，他反而走得 读后的反应。她很爱说话，思路跳跃，和X的寡语恰成
无声无息。很快就几乎没有人再提起他，再听到他的 对比。Z把家收拾得很干净，每个房间里都挂着她和X
名字已是两年以后，说他已经离婚，前妻带着孩子回 的照片。给我留下印象的是她睫毛很浓，几乎遮住眼
了新疆。没有人再相信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民生活在水 睛，便有一些目光朦胧的效果，或许就是因此我觉得
深火热之中，但也没有人知道美国是什么样子，更无 她有一点像黛波拉吧。
法想象去了会是怎样的生活。 X送我们上车时，Y问他：“你怎么还不和她结
婚？”
四 “不一定，我不想耽误她。”
X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
近三十年前，芝加哥的中餐还是以粤菜为主，洛 “我这辈子没有什么是一定的，也不知道是怎
杉矶因为从台湾来的移民多，有了小台北这样的地 样。”
方，选择多了不少，但正宗的北方饭馆还是极少，所 结局来得往往快于想象，大约在一年之后，Y忽然
以像我那样激动地大啖河南马家肉饼的人应该颇有人 来电话聊天，告诉我X失踪了。
在。瘦削如烟鬼，也确实是一个烟鬼的X，穿着黑色T “X赌钱欠了一屁股债，房子被银行收走，现在人
恤、黑色牛仔裤，安安静静地看着我。我注意到他的 也不知哪儿去了。”
眼珠很黑，在深处闪光，让我想起“招子很亮”这句 “他女朋友呢？”
半武侠半黑道的形容。 “女朋友当然也跟他吹了，唉，她也伤心透了，
“老四胃口不错。” 在我这儿哭得稀里哗啦地……”
那天晚上X话很少，主要是Y介绍“大哥”十多年 Y告诉我，Z哭着反复问：“为什么要赌，为什么
来的种种经历，虽然到头来我还是没明白X究竟从事 要赌啊？”
哪一行业。X到美国后，在叔叔家住了两个星期就离 X没有回答，直到被问了许多许多遍后才说了一
开了，个中原因不难想象。面对从封闭大陆出来的亲 句：
戚，贫穷、土气、不谙英语也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不 “为什么不赌？”
自觉地表现得居高临下也是可以理解的。X只身来到大 Z呆住了，也不再哭了。
城市，和许多人一样，从洗碗干起，做过许多行当。 有许多年我没有见到Y，也就没有再听到X与Z的
打餐馆不用说，赌场保安、卡车司机、搬家公司、洗 消息。时光继续，新世纪都翻篇了很久。我在北京与
地毯、刷墙等等。此刻他好像是在开餐馆，又好像是 Y重聚，很多事已被时间冲淡：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如
有几处房产用来开餐馆。 今因何而回来；一波又一波的人出走或者归来，曾经
“你们都是读书人。” 追求什么或者已经老去。Y告诉我，他听说X回到了洛
X说话简洁，想说的话似乎说了，又似乎没说。 杉矶，独自住在一家养老院里，他的女儿早就去了美
“上我的车，去我家看看。” 国，偶尔会去看他。
来自中国大陆的人当时开宝马的还很少，在我认 我依然隔几年就会去一趟洛杉矶，每次去有不同
识的人里我是第一次见到。那是一款八十年代末淡金 的原因，见到不同的朋友。上一次去是在一个秋天，
色的三字头四门轿车，实际上不怎么贵，在加州街上 朋友的新居宽敞气派，坐落在高高的山坡上。开车下
相当常见。皮座偏硬，不像后来那样柔软舒适。X家在 山的时候，西望洛杉矶一片灯火，似曾相识，我忽然
洛杉矶东面数十英里外的新区，房子很新，在一个小 想起，当年去X的家，也是这一个方向，只是不知道在
洛 山坡上，远眺城市灯火，有温暖的梦幻感。那天晚上 哪里。
城 我第一次见到Z，她显然和Y已经很熟悉。 回到平原上，融入高速公路的车流里，随口吟了
作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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