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54 - 洛城作家2020final

人间
冷暖 Los Angeles Chinese Writers’ Association 2020

石小的新生

■ 杨圣斌

那是1984年的夏天。凌晨三点钟，我骑着自行 第二天准备收住院治疗，可是担心是传染病，让
车从南京长江大桥通过，高唱着“我思念故乡的小 转到下关南京铁路分局医院传染科。儿科病房在开早
河……”一路经过仪征、扬州、江都，晚上五点到了 会，医生护士交接班，我站在门口讲了两句话：“如
泰州，第二天乘轮船，中午就到了家。 果这个孩子转到其他医院，用不了一周，我就得抱着
一到家妹妹就很紧张地跟我说：“华姨哭着回来 他的尸体回老家”。吴护士长让我去办住院手续。真
了，医院回了石小没救了”。我已离开家五年，家里 是天无绝人之路，吴护士长是苏南口音，娇小的身
的很多情况我也不熟悉。 材，已快到退休年龄，她可是病区的大总管，年轻的
石小是华姨家的孩子，他上面有个姐姐，因为计 医生护士、病人、家属，全归她管。她把一个小房间
划生育，石小七个月大被引产下来时他还活着，医生 的两张病床腾空，在病区里面将石小隔离起来。
手下留情，所以小名就叫石小，是拾来的又结实。 通常我们下班没事时也在科室里呆着，和免疫室
第二天我就去了东台县城，到了人民医院第一次 主任倪传源教授聊起了石小的病情。他原来是小儿科
见到这位十八个月大的姨弟， 医生，后来改行从事免疫学检测。
低烧不退，骨瘦如柴。他家有 倪教授的意见是如果什么药物都没
个亲戚在检验科，我就去拿了 有效，就把药物全停了，但一般行
一套采血器材，图片染色，看 不通，通常宁可选择用药而不肯停
看是否为疟原虫感染，结果没 药。 我把这个意见转达给了汤仕忠
有发现。石小有个姑父是县纪 医师。治疗计划就是隔天输一次新
委书记，他已经找过院长，请 鲜血浆。我自己到血库拿到取血的
了传染科、儿科等专家会诊， 手续直接到鼓楼南京中心血站拿血
大家给出一堆专业意见，可谁 浆，新抽的血液样本，分离好马上
也不愿碰这烫手的山芋。初生 拿回去输上，而临床上冷藏一周的
牛犊不怕虎，我不假思索地要 血制品称新鲜血样。
带石小上南京治疗。在县城过 石小的病情一天一天在好转，
了一夜，次日吃完饭，乘着他 精神也渐渐好了起来，会笑了，头
姑父找来的吉普车，带上石小的爸妈，就是我的五姨 和身上的表皮在脱落更新，他再一次起死回生。在他
父，华姨，向着南京飞奔而去。 一岁刚会走路的时候，一不小心掉进了茅坑，因为照
到达我工作的南京铁道医学院附院急诊室已经是 看他的奶奶是个瞎子，后来喊人来把他救起。
晚上九，十点钟，儿科值班的是汤仕忠医师，他说小 现在石小可是有出息了，成都工业大学无线电技
孩严重营养不良，需要输血浆，如果输全血怕年幼体 术专业毕业，负责网络安全，在绿盟科技（nsfocus），
弱心脏负担太重。我立马到医平村家属楼叫开了血库 任西南地区金融部销售总监。
张舜华老师家的门，张老师正在刷牙准备休息，她让 我离开医院已经二十多年，倪传源教授早已作
我回到检验科等她，她马上骑车过来。 古，其他老师的近况也不知道，一直希望带着石小去
当年检验科还没有低温离心机，通常这一设备都 谢谢这些好心的医生护士，是他们给了石小新生。
是进口的。张老师就把毛巾放在冰箱里冷冻一下，裹
在血液瓶子的外面，用低速进行分离，再用无菌技术 杨圣斌，1962年出生于江苏东台，美国洛杉矶华文作
将血浆吸出来。血浆拿到急诊室，几个护士进行静脉 家协会会员。加州针灸联盟副主席，多次受到国会议员、加
穿刺都没有成功。因为石小在乡卫生院，县人民医院 州议员的嘉奖表彰。近几年创作了系列舞台剧，具代表性的
折腾了四十多天，血管的弹性已很脆弱，最后还是一 有：2015年《爱，永不沉没！（铁坦尼克号百年祭）》，2016
个年轻护士在头皮穿刺成功了。 年《婆媳传奇》（圣经故事<路得记>改编），2017年《孤岛
一到急诊室，我五姨父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就睡着 历险记》（二战题材),2018年《回家》（根据卢刚校园枪击
洛 了，这么多天没日没夜的陪护，在他的心里已不抱太 案改编）。
城 大的希望了，华姨有点紧张。
作
家

第三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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