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46 - 洛城作家2020final

小说世界

枪声嘹亮（外一篇）

■ 石钟山

每个男孩子的成长，都有过痴迷枪的经历。 始，枪声嘹亮，炮弹的轰响此起彼伏，我们激动，我
枪——冰冷、坚硬，有很强的破坏性，它像一个成长 们热血，当然也心潮澎湃。这是我们童年最神圣的向
中的男人。男孩子们追捧枪也就不足为奇了。 往，向往自己能成为战火中的英雄。
我们的同学孙大来一直吹嘘他打过枪，那时我们 我们不相信孙大来的原因有很多，首先，孙大来
刚上小学四年级，我们一直认为孙大来在吹牛。于是 这人爱吹牛。有一次，他姐带他去了一次山东，爬过
孙大来就把打枪的经历吹得有鼻子有眼。他说上三年 一次泰山，带他去泰山顶上看日出。回来后，他就跟
级时，他爹高兴，带着他去山里打过一次猎，是开着 我们吹嘘，他说他摸到天了。我们就问：天是什么样
吉普车去的。绿色的吉普车我们不稀奇，当年我们军 的？他认真地说：天是硬的，邦邦硬，像家里做饭的
区大院有许多绿壳子吉普车跑来跑去。我们头疼脑热 锅。刚开始我们相信了，有一段时间我们抬头望天，
的要看医生，我们的父亲曾动用过这种吉普车送我们 看天上的浮云，看星星看月亮，想着它们的硬度。后
去过医院。孙大来又说，他爸在那个寒假里带他出去 来有一天我们看到了一本自然科学的书，书上描绘了
打猎，他爸用的是长枪，给他使了一回手枪，他一共 地球还有宇宙，我们才发现孙大来在吹牛。当我们把
打了三枪。父亲用长枪打的是动物，他用手枪打的是 那本自然科学的书放到孙大来跟前时，他还嘴硬，说
树。 写那本书的人一定没去过泰山，没有摸过天。我们气
我们一致认为孙大来在吹牛，他很委屈的样子， 得恨不能暴揍一顿爱吹牛的孙大来。孙大来就是个煮
然后急赤白脸地争辩道：那枪老响了，劲很大，差点 熟的鸭子，心烂嘴不烂，他那张嘴死犟死犟的。
从手里蹦出去。我们就笑，打死也不相信孙大来打过 我们集体不相信孙大来，这让孙大来的自尊心受
枪。那会儿，全国正在备战备荒，所有的军人都佩了 到了严重的挫伤。有一段时间，他上学不和我们同路
枪，当时军区规定，团以上干部要枪不离身，二十四 了，放学也是，就是在课间梗着脖子也不正眼看我
小时时刻准备着。我们的父亲或者母亲，每天从军区 们。
机关下班都会把枪带回到家里。枪是个冷冰冰，又沉 直到有一天中午，我们放学回家吃过午饭，正准
甸甸的家伙，我们这些男孩子对神秘的枪充满了向 备去学校。孙大来用手捂着裤裆，好像有个东西塞在
往，可我们的父母似乎对枪很嫌弃的样子。一回到家 裤裆里，他弯腰躬背地小心护卫着，热情主动地拉着
就把枪锁在抽屉里，我们多看一眼，都会遭到父母的 我们就走。我们不明白孙大来这是要干什么，他的样
训斥，仿佛那一把把精致的枪是瘟神。 子神秘又激动，话都说不完整了，他一遍遍地说：
孙大来如果说看过枪，摸过枪，我们肯定信，因 走，快走，快走哇......
为他父亲是军务部的部长，职务是师级，他爸有权也 他激动的样子，仿佛马上就要哭了出来。在孙大
有义务把枪拿回到家里，让他摸一摸看一看，这种情 来这个爱吹牛家伙的引领下，他一直把我们带进了军
况不稀奇。我们对当年流行的绿皮子吉普车和乌黑发 区大院的防空洞里。当年全国人民响应毛主席的号
亮的手枪已经见怪不怪了，车我们坐过，枪我们肯定 召：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全国人民在
没有打过。孙大来说他打过枪，我们不仅不相信，明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挖出了许多洞，全国
知他在吹牛，我们也充满了嫉妒。 的几亿人有一段时间和地球干上了，把防空洞挖得很
在那个年代，我们太痴迷枪了，我们从小到大都 深，纵横交错，为的就是防美苏两霸的原子弹。我们
是看着战争片成长的，早一点的《地道战》《地雷 学校和军区大院演练过防原子弹的演习，在学校时，
洛 战》，到后来的《南征北战》《上甘岭》，还有看不 我们趴在地上，用毛巾捂住脸，屁股撅起，我们像一
城 懂的《第八个是铜像》都和枪有关。战争场面一开 只只遇到危险的野鸡，顾头不顾腚地趴在学校的操场
作
家

第三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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