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7 - 洛城小说20-29

過 年 ■鄭皓

大部分人都覺得家裏老小最受 下午一直哭到傍晚，把媽鬧得很 來，這算是我這一生最早的抗爭！
寵。這話放平常也許是，但到了年 煩。 遺憾的是，大姐那雙紅色新皮
節上還真說不準。 傍晚時候，爸爸歸來，看到臉 鞋卻泡了湯沒能傳下來。可能是大
我是我們家老小，上有兩個姐 都哭腫了的我，很是心疼，問媽媽 姐心理壓力太大了，記住了媽媽的
姐一個哥哥。平日裏掃地洗碗之類 怎麼回事兒，大過年的弄得孩子哭 叮囑仔細著穿小心著穿，不敢碰這
的家務活肯定是兩個姐姐做的多 成這樣？我媽媽也是氣，說這孩子 不敢碰那，明年要留給大妹妹，後
些，外面有事兒不順有我哥哥替我 這麼小就這麼固執，非要新衣服， 年要傳給小妹妹，結果是，大姐半
罩著，所以，小時候的我，家裏家 讓我上哪兒去弄那麼多的布票買新 夜起床，睡得迷迷糊糊，朝著新皮
外出出進進，沒啥大煩惱。 衣服？就那點布票不得省著用嗎？ 鞋撒了泡尿。第二天初一一大早，
煩惱出在過年上。 誰家不是這樣的啊，新三年，舊三 就聽到我媽的大吼小叫——我的天
那年我五歲。年三十的下午， 年，縫縫補補又三年，老大穿完給 哪！
正在出差的爸爸在往回趕的路上， 老二，一直往下傳，怎麼今年這孩 媽今年已經近九十歲的人了，
媽媽給兩個姐姐和哥哥開始往身上 子就死活不幹了呢？ 年年過年年年嘮叨這事兒：小閨女
套過年的新衣服，大姐還有一雙紅 我爸看我還在哭，沒新衣服就 啊，媽媽對不起你啊，小時候過年
皮鞋。媽媽叮囑大姐：小心著穿， 堅決不過年的樣子，就說我媽：你 沒給你弄上一件新衣服，讓你哭成
仔細著穿，別插雪，別踢石頭，妹 就缺這一件新衣服嗎？說完，領著 那樣，媽媽對不起你啊！你不記恨
妹倆還等著穿呢。 我出了門。 我吧？ 寫意油畫名家——孫建平作品：從山坡看漁港
我眼巴巴地等著我的新衣服。 街上的商店大都關門了，已經 我也在淚眼中笑得哈哈的，說： 孫建平 曾任天津美院油畫系主任、天津美院造型學院 【第二十六期】
媽媽遞給我一件從大姐到二姐再到 有了零星的鞭炮聲為年三十暖場。 老媽還記得這麼清楚啊，我小時候 副院長。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政協文史館油畫研究
哥哥穿過的舊衣服對我說，你過年 我爸領我敲開一家商店後門，人家 真是懷疑你不是我親媽呢！ 院副院長，中國油畫學會理事，天津美術家協會常務理事。
就穿這個吧。我雖小，也知道這不 已經關上前門在盤點。我爸央求店 小時候過年圖的是穿新衣、戴 北美洛杉磯華文作家協會主辦 刊頭設計、版面編輯：丁圓圓
是過年的衣服，過年應該穿新衣 家，拜托給俺小閨女找一件過年的 新帽、放鞭炮、吃好的。現在沒了 主編：陳述 顧問：陳殿興 于疆 網址：http://lacwa.com
服。我衝媽媽搖搖頭，眼裏開始湧 衣服。店家算是可憐我，就找了一 這份期盼與等待，這年過的就少了 編委：王傳利 張棠 黃宗之 王偉 投稿郵箱：lcxslacwa@yahoo.com
上淚水。媽媽哄我說：這衣服怎麼 件紫紅色的上衣，上面是白色的小 些許年味。也無需遺憾現在過年沒
了？沒破沒補丁，不是好好的？你 花。 了年味吧，這年味不早已滋潤進了
是老小，就該拾剩衣服穿。我委屈 我穿上試了試，長過膝蓋。爸 我們每天的日子裏嗎。
得哇哇大哭，死活就是不穿舊衣 爸說：大點好，明年還能穿。我穿 天天兒的，我們都過著年呢， 夢裏才知心歸處
服。這哭聲不依不饒沒完沒了，從 著長袍新衣，總算是過了年。說起 是不？ ■宋菁

子柔知道自己已經醒了，但不 了口氣，重新站了起來。來到餐廳，
想睜開眼睛，想再躺一會。四周的 發現一杯牛奶和兩片烤麵包的早餐
寂靜讓她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不知 旁邊還有一張字條：
《洛城小說》 自己身在何處，甚至懷疑自己是 “柔：
誰？腦海裏一再出現這種感覺。她
看你還在熟睡，沒有叫醒你，
從睜開眼睛、跳下床到笈上拖鞋， 害怕打斷你的好夢。
早餐準備好了，不能不吃啊，
幾乎是瞬間同時完成的。等她站定， 一定嘗嘗我的手藝。
微小說專版 裏出現的是一個修長的、雍容的女 再見，深深地吻你。
淡藍色的絲質睡袍垂到腳面，鏡子
我要上班去了，不能再等你，
人。
隱約中聽到些許人聲，子柔推 睿”
開房門，來到空曠的客廳，依然人 子柔微笑著在睿的名字上也印
影全無。她打開所有能打開的門， 上一個吻，一種熟悉的滿足感襲了
也沒發現第二個活動物。房間裏的 上來。她再一次被肯定，沒有失去
陳設，靜靜地、整齊地呈現著。 睿。她還是他的新娘，相守了七年
子柔輕輕地抱著自己，沮喪地 的新娘。
夜半歌聲 ■邱明 把自己埋進沙發裏，閉上眼睛，還 作者簡介：宋菁，洛杉磯華文
是沒有消除起床時的異樣感覺。她
又聽到了人聲，好像是在唱歌。她 作家協會會員，雕龍詩社會員。曾
擡起頭，環顧四周，終於發現原來 出版詩詞集《詩意人生》。正準備
醫生護士手忙腳亂地往加護病 上唱歌：“小松樹，小柏樹……” 護士說：“孩子，我在這工作 歌聲來自音量調小了的廣播。她舒 出版一本詩詞選集。
房推進了一個病人，是個十多歲的 “喔，我快死了 ! 孩子唱歌送 這麼多年了，從這兒走出去的病
女孩。 送我吧，我那沒良心的老公啊，要 人，你是第一個。”
護士：“三床，你每天這麼哭， 給我孩子找後媽呀。” 病友：“總算不用再聽夜半歌
對身體沒好處啊！你看這孩子，醫 “阿姨，你要聽什麼歌？” 聲了！” 一頓飯 ■葉紫玲
生說根本沒希望了，可她一聲都沒 “小白菜。”
哭，還一直安慰她身心痛苦的父母 “小白菜呀，心裏慌啊……” 作者簡介：邱明，北京作家協
呢！” “護士，護士，鬧鬼啦！” 會會員，北美華文作家協會會員和 小樂不停掏出手機看時間， 啊，今天那個紅臉男又囉嗦了，我
“小孩不懂生死的事唄 !”三床 “什麼鬼，哪來的鬼 ?” 洛杉磯雕龍詩社會員。與戴晴合著 第一次六點五分，第二次六點七 們組的人都煩透他了。”
說罷又哭：“我死了，孩子怎麼辦 “太平間有歌聲，淒淒慘慘 《中國女性》，出版有《走出心的 分……終於小組討論結束了。家裏 小樂這麼說著，已經切好菜，
呀，她爹準給她找個後媽，啊呀， 的 !” 樊籬》、《遠嫁中國和遠離中國》 的小吳該餓死了。 下油鍋前去關廚房門，一眼瞥見小
我的可憐的兒啊！” 第二天，女人真的進了太平間。 等書籍。著有短篇小說、紀實文學、 小樂幾乎小跑到超市，路過熟 吳戴著耳機打遊戲的背影。
三床說罷昏過去了。 女孩唱了一夜的歌，睡熟了。 報告文學、影評等。曾獲報告文學、 食區。小樂想，小吳不愛吃超市的 怪不得小吳沒反應，原來壓根
夜，女孩疼得睡不著，躺在床 又過了幾天。 小說和鄉土文學獎。 熟食，但這會子回家做會不會太晚 兒沒聽見。
了？是讓他再受點兒餓，還是今晚 做好菜，八點零五，還好還好。
將就一頓？小樂糾結來糾結去，一 小樂舒了口氣：“小吳，整理下桌
跺腳，再這猶豫下去，一個菜都做 子，吃飯了。”
的 筷 子 對 不 配 忘了按時做飯。 的 是，因為 著他用那雙筷子夾起了一個 出來了。 淩亂，小吳仍然戴著耳機打遊戲。
這幾天心情鬱悶，常常
更糟糕
小樂端著菜走出來，桌上依然
肉丸子。“好吃！你的手藝
小樂拎著幾大袋子食材上了公
肚子餓，匆匆煮了一碗 我佔著鐘密，另外一個女人 大有長進！” 車，看看手上被塑料袋勒出的印子， 小樂摘下他耳機：“吃飯了！”
麵，從餐櫃裏抽出兩根筷 可能得去找另外的男人，而 我站在那裏，看著他吃， 放到嘴邊吹了吹。給小吳電話，沒 小吳眼睛依然盯著屏幕，好像
子，正要吃，突然發現兩根 那新的一對男女也大有可能 不知如何是好。 人接。 應了，好像沒應。
筷子不配對。 是一胖一瘦，或者一紅一 “你也吃吧！”一股菜 上了樓，喘着氣，拿出鑰匙開 小樂整理好桌子，擺好飯菜。
我猶豫了一下，心想： 黑！ 香和著鐘密的話音飄過來， 門。看見門邊放著小吳的鞋子，小 今天排骨色香俱全，小樂忍不住拿
管它呢，又不妨礙我吃麵 鐘密來了，我的第一句 我饞勁大起。順手抓起另一 樂說：“原來你在家啊。我買了你 起筷子撿了一塊，剛放進嘴裏，只
條。可又一轉念，我這裏拿 話就是：“我們分手吧！” 雙筷子——不配對的筷子。 最喜歡吃的排骨，爭取一個小時以 聽見小吳喊：“看看你就是這樣，
錯筷子，那餐具櫃裏不是還 鐘密很驚訝：“怎麼， 我坐在了鐘密身邊。 後吃飯。餓了沒？餓了吧？對不起 只顧自己吃，從來不想到別人！”
會有兩根筷子是不相配的？ 想通了？”
鐘密是一個很講究的人，給 我點點頭。
他拿到不般配的筷子，他可 “怎麼想通的？” 武大廊
是要皺眉頭的。 我把兩根不配對的 買花
這念頭一上腦海，我這 筷子遞了過去。
麵條就吃不下了。這一陣， 鐘密看著那兩根筷 老板口音很重。他吩咐秘書去 了，其實一個人。”
鐘密嫌我倆個性不合，一直 子，沈思片刻，竟說出 機場 買玫瑰花，情人節送花給他的情 秘書她驚呆了：“七十一個
在提分手的事。我不情願， 了這句話：“我們還是 人。 人？怎麼會那麼多啊？”
說沒那麼嚴重。看來鐘密他 再呆一起試試看吧。” 秘書到了花店，想起老板可能 老板爆發了，吼道：“就是一
是在找借口找新歡。看著手 輪 到 我 驚 訝 了： 北京新機場要命名，京 不止一個情人，於是打電話問老 個人！”
裏的筷子，一根胖，一根瘦。 “我想通了，你倒反悔 津冀三地掐的不亦樂乎！ 板：“老板，你有幾個情人？” 秘書困惑地說：“天哪……
如果我和鐘密之間的不 了？”
■虔謙 天津想叫武清機場，河 老板回答：“是一個人。” 九十一個？”
同真的就像這兩根筷子這 “不是反悔，”他 北不同意。 她驚訝地說：“十一個人？” 老板頓時崩潰……終於忍不住
樣， 那 說，“你看這兩根筷子 北京想叫大興機場，天 老板說：“不是十一個人，而 罵人了：“二百五，是一個人啊。”
真的 還 雖然不同，可不礙事； 津不同意； 是一個人。 女秘書不知所措：“二百五十一
是挺 不 它們合在一起，照樣可 河北想叫廊坊機場，北 秘書她更加驚訝，說：“二十一 個人？！……”
相配的。 以夾東西。你看，”說 京不同意； 個人？怎 麼 又變成二十一個人 老板氣急敗壞地說：“你被開
今晨，據最新消息，經 了？” 除了，不要回來了！”說完狠狠
過三地友好協商，綜合考慮 老板他耐著性子地說：“你錯 地把電話砸了……
各方意見，就新機場命名達
成一致意見：從京津冀三地
《小小說作者創作感言》 命名意見中各取一字定為 手機
“武大廊機場”。

咱老媽什麼都好，就是捨不 要，讓兒子再買幾臺，再掙幾千
虔謙：小小說短小精粹，醇 有時代感的具有諷刺和現實意義 得花錢，什麼都是省、省、省。 塊好過年。
情哲思；小小說寫好了，可以是 的小小說應運而生，其特點就是 她會多走幾條街買便宜幾分 兒子聽後說，媽，我心臟有
一杯五糧液或一壺鐵觀音；它也 短小精悍，能夠極其精辟地點中 錢一根的油條，更會拿出十年來 點不舒服，先掛了……
可以是一碗口齒留味、蕩氣回腸 社會的脈搏，能夠令人發笑，能 我們給她的每一塊美金說是給我
的雞湯。人生如詩如歌，如行雲 夠成百上千地得到轉發，從而迅 們一個驚喜。 《買花》《武大廊機場》《手
流水，如大海長江，人生，有時 速地傳播到社會的每一個角落。 她的手機用了好多年了，不 機》由北奧根据網絡故事改編。
亦如小小說…… 鄭皓：這一生，因為愛好閱 能再使用了。馬上就要過年了，
葉紫鈴：第一次寫小小說， 讀與寫作，將我的生命帶入一個 孝順的兒子一狠心買了個蘋果 作者簡介：北奧的散文《小
發現因為需要言簡意賅，所以反 獨自享受的精神樂園。閱讀的愉 6，寄回中國送給老媽當過年的 瑛子的故事》獲得中國國務院紀
而可以有更大的創作空間。希望 悅使我不知道何為寂寞；寫作的 禮物。 念恢復高考三十周年徵文大賽的
不只是段子，而是說些不同的故 拓展將生命中經歷的苦難與艱 老媽問：“多少錢？” 金獎；報告文學《天使之城的奧
事。 辛、仿徨與困惑、 兒子說：“不貴，500 塊。” 運往事》獲得 2008 北京奧運年
北奧：世界在變化，文學在 自責與愧疚一一 今天一大早兒子就接到了老 的優秀報告文學獎。目前北奧擔
變化，我們的文字更是在變化。 捋順、撫平。 媽的越洋電話，開心地說那手機 任北美洛杉磯華文作家協會副會
隨著微信的誕生和發展，一批富 她賣了一千五百塊，還有好多人 長，《彼岸》雜誌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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