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65 - 洛城作家 2023

洛 城 作 家
Los Angeles Chinese Writers’ Association

偷盗火种的日子

■ 史建民，王丹萍
往

昔
地处中国西北的兰州大学就像当地黄土高坡一 再后来，文革一夜降临，横扫华夏大地，学校
样，色彩单调，生活乏味。但她扎根华夏文明之 停课闹革命，孩子全都无学可上，无书可读，这 岁
源头，铸造学子“潜心、笃志、刻苦、专注”的特 让平时噬书如命的王家兄妹顿时失魂落魄，六神无 月
质，让集落寞、内敛、土气于一身的自己能跻身于 主。三哥说，不上学，不代表不能学习，我们可以
全国重点大学之列，显示着文明穿越时空的力量。 自己读书呀！但书在哪里呢？当时黔西一中图书馆
1978年秋天，三哥王志纲考入兰大经济系，开 已被红卫兵查封，理由是大多书籍是“封资修”大 第
三
始了人生的又一个冲刺。那时，全体师生都有劫后 毒草，一律不准外流，以免祸害人民群众和革命事
十
余生、更需努力之感，老师敬业奉献，学生只争朝 业接班人。 三
期
夕，学校图书馆和自习教室里总是人满为患，校方 那天傍晚，天空下着小雨。三哥背着书包出
集体熄灯后的宿舍里也总是烛光闪闪，大家都在 门，回来时多出了三本书：一本小说《野火春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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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盗时光”，要把因文革损失的时间夺回来。 古城》，一本科普读物《十万个为什么？》，还有
在紧张的学习之余，兰大的课余活动却十分贫 一本竟然是《悲惨世界》的中英文对照简写本。毫
乏。当我们川大的俊男帅哥围着球场上的熊熊篝 无疑问，三哥“偷书”去了。
火，与成都棉纺厂的“纱妹儿”手拉手跳起华尔兹 在兄妹们欢呼之余，三哥压低嗓音说道：“图
时，三哥说，他们的精神食粮只是在子夜过后，翻 书馆背后有扇窗户打破了，从那儿爬进爬出，人不
过学校院墙，去附近的一家电影院“偷看”一场专 知，鬼不觉。今天只选了三本，大家看完，我再去
门放映的影片，这与当年在家乡黔西常常翻过院 换。这样易于掩人耳目，长久行事。”最后他警告
墙“偷看”电影如出一辙。 大家，千万不能走漏风声，否则狗崽子盗窃国家财
什么？三哥在少年时就已“偷盗”成性？答案 产，后果不堪设想。
是肯定的。 最近，我们刚读完澳大利亚作家苏萨克的《偷
三哥读书起步较晚，但一翻开书，就直奔中国 书贼》，一本获普立兹奖的反战小说。它讲述的是
古典四大名著而去。那时三哥太小，自己读不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少女莉赛尔学会阅读后，就忍
是父亲边读边讲。后来，时任黔西一中教导主任的 不住开始偷书。这个“偷书贼”不断读书给躲在地
父亲因安葬奶奶，被打成“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 下室的犹太人听，给躲在防空洞的邻居们听，以此
发配下乡，劳动改造。 安抚战火中那些忐忑不安的心灵。
家中无人讲解大部头，三哥只好迷上了连环 三哥的“偷书贼”经历很像莉赛尔。不知从哪
画，两年下来，几乎看完了街头书摊上所有的小人 天起，许多曾与“黑五类”划清界限的小伙伴全都
书。由于囊中羞涩，三哥大多是站在别人身后“偷 回到了三哥身边，每天听上一段“金环、银环、杨
看”，因为要比持书者读得快，也就练成了一目十 晓东”，学习几个“眼睛为什么不怕冷”之类的问
行的本领，诸如《封神演义》《七侠五义》《铁道 题，他们跟着三哥增长知识，充实心灵。然而在这
游击队》《红岩》等书，就这么看完了，其中许多 教学相长的过程中，最受益的还是三哥本人：他从
情节至今还记忆犹新，倒背如流！ 简单阅读开始，进行文学再创作，并用自己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