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00 - 洛城作家2020final

边走
边看 Los Angeles Chinese Writers’ Association 2020

小姑的菜窝窝

■ 王哲

小姑姑在我爸爸的七个姐姐当中排行老七，爸爸 的名字：茉莉花、太阳花、夏石竹、牵牛花……她鼓
叫她小姐姐，我叫她小姑姑。如今，她是爸爸家族长 励我们要学牵牛花努力向上攀缘的精神。她还说：花
辈中唯一健在的老人，也是我人生中一位极其重要的 儿就像我们孩子一样，每一朵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启蒙老师。 但是如果一朵花独开，就不如五颜六色开在一起更好
小时候我家和小姑姑家住在同一条街上，每天上 看。她的这句话直到长大以后我才完全明白。
学从她家门前经过时，我总会压扁了鼻子向窗子里张 小姑姑在孩子面前慈祥又不失原则，她对孩子的
望。如果学校没什么特殊活动，放学后我便会准时到 教育充满了智慧。有一次，表姐在外面玩耍时捡到了
小姑姑家报到。还记得她门前的那棵老榆树被风儿摇 一只鸭蛋，她高高兴兴地捧回家。想不到小姑姑却让
拽着老远就向我招手；院墙上那扇老旧的木板门也总 她挨家逐户去询找鸭蛋的主人。这件事不仅教育了表
是欢快地“吱扭”一声把我迎进门。 姐，也让身边的我们都受到了拾金不昧的教育。还有
小姑姑有四个孩子，我们每天一起做作业，一起 一次，表哥做错了事被小姑姑批评，他不肯认错还大
玩耍。那段童年的记忆，是我永远珍惜的美好时光。 发脾气说这个家不好，并威胁说要离家出走。小姑姑
冬天，纷纷扬扬的白雪，梦幻般的冰凌树挂，是 既不发火也不阻拦，她和颜悦色地对表哥说家里不好
大自然赐给北方孩子们的特殊礼物。我们在老榆树身 可以离开，但有一个条件：临走前必须把父母给他的
旁堆雪人儿、打雪仗，一串串欢声笑语，惊落了树上 东西都留下来。表哥想来想去，幡然猛醒：除了能迈
的冰花。如果赶上我们正在堆雪人儿，刚下班的小姑 出家门的双脚以外，他所有的衣物用品都是父母所
姑便会不顾疲累，飞快加入到孩子们的队伍中。我还 赐，自己什么都没有，哪来的志气离家出走呢？后
记得她围在雪人身上的那条红围巾呢！还有她用冷冻 来，他羞愧地向母亲承认错误。诸如此类的往事，桩
的梨子给雪人儿装上的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用红萝 桩件件都牢记在我心里。
卜做成的直挺挺的大鼻子。白白胖胖的雪人儿经过她 小姑姑出生在山东，很小就跟随她的父母和全家
的手便通了灵气一般鲜活起来。 人闯关东到了东北，所以她讲起话来还带些山东口
春天，当我们脱掉厚重的棉衣时，老榆树也迅速 音。为了不影响孩子们讲标准的普通话，她让我们每
发芽长叶，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偷偷把肥嘟嘟、沉甸甸 个人都帮她纠正发音。听爸爸说过，小姑姑只在识字
的榆树钱挂满了一树。每逢这个季节小姑姑都会用榆 扫盲班里读过夜校，但她讲话文明，衣着干净，一双
树钱掺入玉米面里包上大大的菜窝窝给我们吃。白 大眼睛总是闪着聪慧的光芒。她和姑父都上班，四个
菜、粉丝、小虾米和青葱调成的馅儿，包上掺杂着榆 孩子在家里没人照看，她便教两个年纪稍大的表姐带
树钱的玉米面皮，趁热浇上一汤匙酱油蒜泥汁，真是 领弟妹学习怎样料理家务，让孩子们都成为家中的小
香辣清爽。我总能逞着强吃上两个，然后故意挺着鼓 帮手。既培养了孩子们对家庭的责任感和良好的劳动
鼓的肚子给姑姑看。她笑着拍拍我的肚子说：“我摸 习惯，鼓励他们互敬互爱；又让兄弟姐妹之间在彼此
摸！嗯，摸到了：一个大窝窝、两个大窝窝。”一年 配合的过程中学会取长补短。就是这样一位没进过一
到头我在小姑姑家吃过多少餐，数也数不清，不知为 天正规学校的普通女人，她用自己的言传身教使孩子
什么，唯有那独特的菜窝窝让我没齿难忘。 们都走上健康、成功的人生之路。她的四个孩子当中
夏天，小姑姑的花园里鲜花盛开。那是彩蝶飞 有高级干部，有厂级领导，也有自由经商者。更重要
舞，花香四溢的季节。我和表姐表妹帮她拔院子里的 的是他们都尊老爱幼，彼此之间感情融洽。在离婚率
洛 杂草，小姑姑一边做事一边向我们介绍那些美丽花朵 上涨的环境下，四对夫妻都是恩恩爱爱的原配，他们
城
作
家

第三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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