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06 - 洛城作家2020final

母亲和二哥从江北小城武穴乘坐晚上的轮船出
发，次日早晨到达武汉关的港口（那时老家远行仅有
的交通运输和途径）。在武汉市，大哥义父的女儿炳
林姐和她的先生水哥，接待了母亲和二哥，在当时水
哥所在的部队家属院的家里安住一晚。然后水哥送她
们到武昌火车站，乘坐普快列车去广西。由于那趟车
不是始发站，火车上很拥挤，没有空座位，二哥担心
母亲支撑不住，就让母亲紧靠着他的身体站立。母亲
和二哥站了很久，直到有乘客下车才等到座位。火车
途径湖北、湖南、广西三省，将近20小时的路途到达
了广西南宁火车站。二哥带着母亲再接着搭乘汽车，
辗转找寻到宁明县民政局，二哥给工作人员出示大哥
的“革命烈士证明”，说明来访的唯一要求：寻找安
葬大哥的墓地祭奠。
二哥说：母亲和他，可能是民政局接待的第一批
烈士来访家属。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不知道程序，要报
备请示上级部门。随后先安顿他们在附近的招待所住
下，打了很多电话询问联系，后来安排了一辆军用吉
普车，接送他和母亲前往“峙浪烈士公墓”最初安葬
大哥的地点。
“那时候，战事还未彻底消停，路两边的田地里
撑支起很多军用帐篷，驻扎着荷枪实弹的军队；前往
峙浪村的路，坑坑洼洼很难走，吉普车一路颠簸，时
有跳起，还听得到战场的枪炮声。”二哥接着说。
“母亲病体虚弱、晕车症又重，摇晃颠簸令她辛
苦难受吧？”我心疼地问二哥。
二哥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军用吉普车开了四
个多小时才到达峙浪。早已等待在哪儿的公墓管理人
员，带着他和母亲来到大哥的墓地，母亲和他在大哥
的土墓前，呈上千里迢迢从家乡带去的祭品祭拜。
坚强的母亲没有大声哭泣，她用双手把刻有大哥
名字的墓位紧紧拥抱，柔声细语呼唤着大哥的小名，
全身心向长眠在地下的长子倾诉着无限思念和无尽的
爱恋……母亲在依依不舍的回望中与大哥告别。返
程的旅途上母亲不断叫着大哥小名：大胖，跟我回
家！……当时的“峙浪烈士公墓”已基本修缮，二哥
还拍下了大哥墓地的照片，现在还保存在“武穴烈士
陵园”记念馆。
二哥讲起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情：1983年，勤劳朴
实的母亲，将生养我们兄妹六人的故乡杨铺的老屋拆
掉重建。在拆老屋独立山头时，发现一个红布包着两
支笔，中间有个红珠。查阅《鲁班书》，它寓意着三
个儿子中，两个读书成才，一个将会出事或者有血光
洛
城
作
家
第三十期
P106
之灾。他认为无论是迷信还是巧合，都与大哥牺牲有
着某种关联……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这是源于悲伤，
寄托的形式，或许是一种祭祀文化。
午后1:15时分，大巴到达战时出境地：爱店小镇。
爱店镇位于中越陆地边境公母山下，与越南谅山省禄
平县接壤。边境线长达25.5公里，东兴至那坡沿边公
路贯穿其间，隶属广西壮族自治区崇左市宁明县下辖
镇。虽然是与爱店镇的初次会晤，有我大哥生前行军
的足迹，我对于这里的一切并不陌生，平添了一分亲
近感。我听到乘坐同一辆巴士的参战老兵们讲起：战
时的爱店只是一个小村庄，大部分是荒地，只有几栋
房子而已；1979年3月6日撤退时，越方的大炮打到爱
店的田地。
今非昔比，40年的变化真大呀！爱店镇成立于战
后的1992年3月，如今的爱店已列为中国一类口岸，据
版图显示也是中国西南经济通往东南亚的陆路要道。
参观过爱店镇，大巴继续沿着蜿蜒曲折的公路，穿行
在走向中越边境的无名高地。三月的广西宁明正是梅
雨季节，夜雨的洗涤，使公路成了泥泞山路。雨后路
滑，大巴走走停停，最后停在了被层峦叠嶂包围着的
路中，距离战前出发地不远的地方。有些参战老兵激
动得下车步行，重返当年战地，追寻当年的足迹。
短暂的宁明之行，感恩有二哥的一路陪同呵护；
感激雷福安哥哥在活动行程中的周到接待；感谢二营
首长、五连的李连长和肖指导员的关怀。会晤了大哥
生前的战友们，聆听了大哥生前训练以及战前的点滴
故事。听到伤心处，忍不住泪流满面。穿过模糊的泪
眼，我仿佛看到了大哥忠厚坚毅的笑脸，看到1979年2
月17日凌晨，大哥带领着尖刀排急行军在战前出发阵
地班听村一路上的足迹……
陈森，毕业于武汉大
学新闻系，现任武汉大学
南加州校友会财务长。在
中国曾参军和在湖北省广
播电视厅工作，来美后在
银行系统工作。诗歌、散
文、新闻报道等多篇作品
曾发表于中国大陆、台湾、
洛杉矶等地华文报刊杂
志，曾获得《武汉晚报》
经济类新闻三等奖。现为美国洛杉矶华文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