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37 - 洛城作家2020final

筋按摩、求医就诊的全部重担。这个让她爱了一辈子
都没爱够的男人，是她灵魂的伴侣，是她精神的支
柱，是她快乐的源泉，是她割舍不断的另一半。母亲
总是把焦虑和不安深藏在自己心底，只把轻松和微笑
写在脸上。为了陪老爸看病，她不幸摔倒在冰天雪地
里。断裂的腰骨使她疼痛难忍，她倒下了。病魔在威
胁着老伴的生命，疼痛在折磨着自己的身体，这雪上
加霜的打击使母亲欲哭无泪！好不容易熬过了伤筋断
骨的一百天，母亲终于又重新站立起来了。谁知好景
不长，为了搬动老爸那沉重的身体，她又一次腰骨受
伤而躺下了。奄奄一息的父亲多么想再看一看自己爱
了一辈子的女人啊！可是一个躺在医院，一个躺在家
中，他俩只能撕心裂肺地互相牵挂着！老爸最终带着
遗憾撒手人寰……躺在床上的母亲无法前去为老伴送
行。她写下《送南溪》的心声，请著名表演艺术家胡
岱霞代她在追悼会上朗诵。那声情并茂、扣人心弦的
字字句句带出了所有人的眼泪！
父亲走后，伤痛欲绝的母亲默默乞求上苍：“让
我站起来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在一个漆黑
的夜晚，奇迹发生了：母亲从床边慢慢地走向客厅！
就像暴风雨已经过去，太阳冉冉升起一样，我那坚强
的母亲，终于解脱了痛苦的绳索，重新获得了行动的
自由。她刻不容缓地开始整理父亲的遗作，她闭门谢
客，将父亲所有的书画作品一一进行登记并输入电
脑，还收集整理了他的文稿、笔记以及教学资料等。
这么繁重的工作她竟然一个人完成了！她是在倾尽自
己全部的心血和生命来做一件她认为必须要做的事
情。她计划着为父亲出画册，办画展，塑铜像，还计
划出一套图文并茂的南溪文集。她为此专程飞往美
国，希望我能助她一臂之力。那时的母亲已是八十八
岁的高龄。她只想在她的有生之年去完成父亲的遗
愿，去告慰一个伟大艺术家的在天之灵！
母亲从阴霾中走出来了，灿烂的阳光又带给她新
的希望。她比以前更加珍惜时光，更勤奋地泼墨挥
毫，学英语，写日记，每晚都枕着唐诗宋词入睡。她
忙碌在应接不暇的来访中、问候中、电话微信中。她
的文章，她的故事，她的照片，她的视频，在新闻界
和微信朋友圈里争相报道。母亲非常乐意享受这样的
亲情和友爱。她从不把痛苦写在脸上，也绝不愿意让
人看到她身后的阴影。只有她自己知道面对孤独时的
无奈，但她更愿意将自己带到色彩斑斓的甜蜜往事里
和对未来美好的向往中。她的正能量和乐观的心态感
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前年她被省文化厅评为“阳光
老人”，今年又被评为“最美老干部”。她真是一个
有口皆碑的、才华横溢的传奇人物；更是人们心中那
个永远年轻的“淳妹”。
许多人都会对这位冻龄老人产生强烈的好奇心：
她是怎么保养的？的确，母亲是年轻的。不是她的年
龄，而是她那不老的体态和思想，不老的话语和打
扮。她爱生活，爱漂亮，爱亲友，爱家庭，爱一切美
好的东西。她喜欢穿红著绿，化妆打扮，佩戴首饰，
一点都不改她“花鼓人”的作派；她享受着儿女们的
孝顺和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她寄情于游山玩水之
中。她拥有许多忘年之交，尤其是那些随喊随到的、
能为她捣腾电脑的、能为她出力帮忙的姑娘和小伙子
们，母亲戏称他们：“我的腿夫子”。母亲的神奇就
在于她能跟上时代的步伐。她没有明星的架子，也没
有老人的唠叨，反而超爱搞笑。她不仅有超强的表现
力和语言模仿力，而且还有可贵的观察力和惊人的记
忆力。她常常会在聚会中来一段即兴表演，令人捧腹
大笑。有人说：“你会活到一百岁！”岂料她毫不满
足：“不咧！我要活到一百二十岁！”
早两天我在微信里与母亲聊天，她兴奋地告诉
我：“一个书法家要我站着写大字。我说不行，我没
有那样的站功和臂力。谁知在他的鼓励和指导下，我
居然能站着写大字了！他表扬我写得不错，还说要把
我培养成书法家咧！”母亲一高兴便出口成章：“小
曹老师真正傲，点拨教导有绝招。不负良师寄厚望，
决心苦练勤挥毫。”母亲接着说，“还有个朋友正在
为我筹划出打油诗集。鼓励我出书法作品集，建议我
办一个展览……”我的思想在快速地飞转，想象着母
亲再创奇迹的场景——钟宜淳先生的新书发布会和书
法个展暨生日寿宴将在同一天举办！这将会成为当日
的头条爆炸性新闻，也一定会在火热的长沙城再掀巨
浪！我忍不住内心的激动：“等你百岁生日，不，百
岁太久，最好是九十五岁生日时，我们再给你举办一
个更加盛大的生日宴！到时候——”
“到时候，”母亲接过我的话语，“再为我开个
追悼会，我就假装死了，看看有多少人为我哭泣为我
悲伤。然后，我就从玻璃棺材里出来，对大家说：同
志们咧，莫哭，莫哭，我是假死咧！我要将鲜花撒向
前来为我悼唁的亲友们，并高呼谢谢大家！”
我怔得不知说什么好。有谁能拿生死开这么大的
玩笑呢？也只有我那唱了一辈子花鼓戏的老母亲！是
戏非戏，亦真亦假，幻想人死可以复活的惊喜。这就
是我那童心未泯、异想天开的九十老母！
2019年于波特兰
聂红，美国洛杉矶华文作家协会会员。湖南师范艺术
学院毕业。2001年来美国洛杉矶。2003年获美国时装设
计学院硕士文凭。曾任美国书画艺术研究院副院长。擅长
书画摄影，爱好文学写作，从事纺织设计工作，是时尚的艺
术家。散文《最后一个父亲节》在《世界日报》家园版发 洛
表。《艺术是生命》《球友》《老母不老》等多篇散文发表 城
在国内外报刊及杂志上。现定居波特兰市。 作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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