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35 - 涅水4

散 文

一生有两个阶段，三分之二在地下黑暗中度过， 里知了受了惊吓，扑楞着翅膀朝火堆乱飞，飞一
幼虫在地下潜伏发育达三年之久，到第三年头上， 下又跌落在火堆旁，我们手忙脚乱趁机捉住，把
如指肚大小的幼虫用挖掘机样的利爪，从土地深 翅膀一掐丢入盆子中拿回家。火光里，稚嫩的小
处向上掘出，直到离地面一厘米处停下。天黑之 伙伴们高兴得心脏砰砰乱跳。知了翅膀的扑楞
后，外面没有鸟类或其他动物的危害，爬叉用挖 声，惊慌的叫声，稚嫩的欢呼声汇成一片，映红
掘机挖开土层钻出来，慢慢爬到附近的树木上。 了三十年前农村的夜晚。
从根部向上爬啊爬，直到离地面几米处抱住树枝 捉知了也是乡村趣味横生的游戏。夏日午后，
停下来。下半夜开始褪壳，首先是背部裂开一个 知了在树枝上卯足了劲，不停地鸣叫。天热，大
缝，越来越大，一直到能容纳躯体钻出。大约需 人们在屋里休息，整个村庄安静沉稳，是小孩子
一个到两个小时，整个身躯才能完全从禁锢的壳 抓知了的最好时机。
中脱出。破壳而出的蝉抖动一下稚嫩的肌体，在 找来一根长竹杆作杆柄。然后四处找马，找
夏季的炎热里慢慢长大。 到安静地站在树旁的马，小心翼翼地靠过去，以
乡下农村没有电，夏季的夜晚闷热难耐，小 防马匹踢着，瞄准马尾巴，猛地拽掉一根鬓毛飞
伙伴们吃过晚饭，齐刷刷到河上洗完澡后，便手 也似得跑掉。再找一根细竹梢把马鬓毛围成一个
拎洗脸盆到杨树林中捉爬叉。趁着夜空下星星的 活扣圈，绑在尖竹梢上，然后又把细竹梢绑到大
光芒，我们从树根一圈圈从下向上看，发现向上 竹竿上，就做成了工具。然后手持长竹竿到树林
爬的知了牛，就轻轻地取下来，放到脸盆里。脸 里转。树枝上蝉正忘情地鸣叫，把竹竿高高举起，
盆四周光滑，爬叉是爬不出来的。一棵树一棵树 让梢部的马鬓圈伸在蝉的头上方。蝉发现来了干

找，每晚能找到几十个。爬叉从土里爬出的最多 扰，按捺不住地用两个前腿乱扒。此时就要安静
时候是雨后，一是土地松软便于它们挖掘，二则 地举高一些，等到它不动了，再伸出圈套准头后
是雨水灌入洞中，为了活命，它们就要向外爬。 猛拉。蝉发现中了套，急忙翅膀拍打乱飞，惊慌
大家在雨后的杨树林一遍又一遍的找，谁都不会 里洒下一阵尿，如雨水滴落在人脸上，凉凉的，
空手，非常多。爬叉是高蛋白质昆虫，每次捉到 这也是它慷慨被捕前洒下的卵。
后，拿回家放在石板上，上面用盆子反扣，第二 找不来马鬓，就找臭椿树。天热椿树正流胶，
天早上大部分都把硬壳褪去，变成又白又嫩的知 把树胶刮下来抹在细竹梢头上，再绑在长竹竿上。
了。把知了翅膀掐掉，用清水一洗，让母亲在铁 拿着竹竿伸到正在鸣叫的知了身后，让椿树胶瞄
锅里放一点棉籽油，把知了扔进锅里，噼里啪啦 准它的翅膀轻轻触碰，似有似无，待到黏住翅膀
的声响过后，就炒得焦香。再撒上一点盐，然后 后再轻轻转动竹竿，越粘越紧。等到蝉发现被黏
端到桌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香喷喷的可口 住时，惊慌鸣叫，翅膀振动乱飞，一切皆晚矣。
美味。感谢爬叉，让贫瘠的童年有了吃肉的享受， 后来我们又发明了一种捉知了的方法，就是
也有了久远的难以抹去的温香记忆。 用铁丝围成一个碗口径大小的圆圈，套上塑料袋，
捉爬叉有时会遇到伤害。因为穷，农村孩子 似口袋的样子绑在竹竿的顶端，罩到正在鸣唱的
大多赤脚，晚上出去找爬叉，最害怕洋槐树刺扎 知了头顶。知了受了惊吓，抖动翅膀就飞，刚好
脚。因此在白天，我们会把洋槐树枝捡起来，扔 钻进袋里，吱呀吱呀地，做了袋中之蝉。
到安全的地方，还有玻璃片也收拾走，以防割脚。 三十年前的村庄虽然贫穷，但快乐犹如村子
尽管这样，不时还会被树刺扎破脚，一瘸一拐回 东边的河水，日夜不停地流淌。斗转星移，沧海
家，让妈妈找来缝衣针挑出来。有时夜晚没有星 桑田，如今的农村早已灯光明亮，火树银花。娃
光，黑灯瞎火的，用手朝树上摸，会摸到滑溜溜 们同城市里的孩子一样受环境影响很多，大多沉
湿漉漉的蛇，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怪叫。 溺于手机或电子游戏，根本不去体味农村原始游
秋天，树叶开始落时，我们会把干树叶和枯 戏的快乐，这实在是一大损失，更是悠悠岁月里
树枝拢成堆，用火点燃，然后抱着杨树摇。睡梦 怅然若失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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