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7 - 涅水4

实 力派

七奶奶掏颗楝籽儿，投嘴里，嚼嚼，血和肉 着她的腰部，时刻告诫她绝不可放过分秒内的可
都苦得收缩。 乘之机。她还要忍受着新婚夜新娘子的常规付出，
这是七奶奶第七十七次行施她的预谋。 尽管她要杀七爷。既然做过一次新娘，既然为世
七奶奶认为，七十七是很好的数字。她曾让 上存在的男人付出过，那么这一次的付出也不会
一位老道推断过七爷凶死的一切因素。老道说， 有多少损失，事情的关键是要完成她给自己设制
七乃吉人也险。时值七月又逢七日，七爷排行老 的任务。
七，年岁三十又七，七奶奶十分精心地把握这些 新婚夜的事情让七爷给破坏了。
“七”字。所以，这一日务必动手。 七爷到深夜送完了客人才掀帐上床，上床后
这一日，她一早就开始擦她的剪刀，把旧日 拿了马蹄表拧拧，对七奶奶说，二点二十了。七
屠杀猫狗的血斑擦掉，又在砖石上磨出许多铮亮。 奶奶无语，七爷便坐在七奶奶身边，又说，天快
她从早上收拾到夜晚。她从不让任何人进她的房。 亮了，咱们说说话。七奶奶仍无语，如真正的新
她对侍奉她的人说，别打扰我，我要逮老鼠。她 娘子腼腆着。七爷推推七奶奶，又说，我长得丑，
说，这老鼠又肥又大，逃脱我多次的捕杀，我不 粗胳膊粗腿儿，矮身子小眼儿，圆头圆脑儿，跟
能容忍。侍奉她的人说，这事就不必麻烦七奶奶 我爹那年种的西瓜差不多，加上我姓别，都他妈
了，还是由俺们逮了来剥皮抽筋叫你看看。七奶 的喊我老鳖……七奶奶听了，直乐，想笑没笑，
奶说，你们不行，回你们鳖窝里躺着吧 ? 忍了。七爷又推推七奶奶，又说，做老鳖咋不好 ?
七奶奶把剪刀的事情办毕，夜已深。她喘口 老鳖活得自在呢。我看过老鳖凫水，看，四条腿
气，把一日的疲劳喘出去，然后嚼楝籽儿，然后 儿向前，一扒一扒，头一伸一伸。七爷翻身，在

身心苦僵，然后脱内衣，白一条身子搁床上，秀 床上做一些老鳖的闲散和自由，做得七爷一身亮
气气地亮些妖艳。 晶晶的兴奋。七奶奶终于笑了，七奶奶忍耐着巨
她预计，七爷这一日是吃了酒了，她还预计 大的心机，只把笑声掩藏一半。七爷听到了七奶
到必定是吃醉了。吃酒吃醉了七爷必定浑身酥软 奶的快活，又说，你见过老鳖偎窝吧，我学给你看。
了，浑身酥软了七爷还特别喜欢要跟她做些事， 咱这被褥就算沙滩，你看，老鳖偎窝是屁股往后
七爷跟她做事时总会猪一样哼着不顾一切。但这 拱……七奶奶以为七爷醉了，响笑着把嘴巴伸向
还不是最佳时机，最佳时机是七奶奶忍受着七爷 七爷。七奶奶没跟七爷亲嘴，她是要闻闻七爷是
把事情做得山穷水尽之后。七爷的脊背不仅肉厚， 不是喝过酒。他扫兴，她也扫兴。她扫兴的是，
更重要的是，肉内包含的骨头跟瘦人的骨头一样 七爷那里没酒气；于是，她把剪刀往床边挪挪。
硬。如果从脊背上扎进剪刀，成功的希望渺茫。 七奶奶把一身的白和艳拖开，拖了一线男人
待七爷山穷水尽，粗粗喘气时，七奶奶再摸过剪 们的奋不顾身。七奶奶不但精心了一串“七”的
刀，照准七爷的胸口——胸口上还有一撮毛—— 凶时辰，同时还要把自己投进去。她断定这是她
一撮毛靠下半指宽的地方，必须是在靠下半指宽 最后的一次投入；为了挽回无数个投入，这一次
的地方下刀——那一撮毛比骨坚硬，据说七爷一 必定要全部的投入；她要在她全部的投入里，呼
次遭枪弹，衣服穿透了，弹头儿却被胸毛给弹了 唤七爷的心脏准确吞进她的千辛万苦。
出来。 不全部投入是不行的，七奶奶早已发现七爷
七爷和七奶奶的新婚之夜，应该是七奶奶得 有种魔鬼似的邪，无时不在威胁她的事业。大约
手的机会。在许多传说故事和戏文里，不乏手持 有十三次 ? 或者是十四次、十五次 ? 七奶奶都暗
剪刀床上杀夫的范例，因此，七奶奶非常重视七 暗操起剪刀，并且眼珠子盯在七爷胸毛下半指头
爷上床后的一切。都是二婚了，都已具备新婚之 处，并且七奶奶已经坐起身，并且七奶奶运足了
夜的成熟经验。七奶奶不愿如以往的新婚故事去 力量把剪刀攥得吱吱响，并且正要向七爷的那个
做烈女子。她要做得沉着，做得尽善尽美。她把 关键移去。这当儿，七爷睁圆了眼；这当儿，七
她的剪刀压在她身下的被褥里，让剪刀坚硬地顶 爷睁圆的眼神里，温柔出一片阳光；这当儿，七

P 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