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92 - 洛城作家2019

小说 Los Angeles Chinese Writers’ Association
世界 2019

白雪

■ 苏小白

记忆中的白雪，一片一片，从蟹青的天幕上掉下 的内心——看去：一个纤纤弱弱的女孩坐在第二排角
来，总是悄无声息地覆落在静谧的校园里。那是高三 落里，恰似一瓣淡淡的丁香。多好听的名字：白雪。
的一个夜晚。刚下晚自习，走廊上不知是谁，惊奇地 从此，张帆便记住了她。在以后的日子里，每逢课间
叫了声： 操或自习的空档里，张帆的眼睛总爱往她那儿看。看
“呀，下雪啦！” 着她洁白温柔地坐在那儿，心里便有一股酥酥的暖意
平素只知道，城里同学对于田野中的蚂蚱、蜻 流过。
蜓、蒲公英之类的很觉新奇，不料 有时，在放学或上学的路上，他们相遇。她总是
想，今夜下雪了，他们竟也象没了魂儿似的，雀 很轻地垂下眸子，云一样从张帆身旁漫过。她身上那
跃着奔出教室。 淡淡的药香便丢下，惹得张帆一整天恍惚。张帆多想
张帆是插班生。许是在地区上班的父亲“望子成 和她说上一句话呀!可是见了她，张帆又自卑得不敢
龙”心切吧，一个星期前，他硬是打通各种关节，将 大声大语，更何况是与她交谈！由于张帆下死劲地用
张帆这个“农业户口”安排进了只收“商品粮”学生 功，功课在班上总是前两名。这使衣着破烂的张帆在
的地区一高。看着这些打扮入时的同学们，再看看自 师生中赢得了尊重。可总有一群男生，有意或无意地
己土气的穿着，张帆心里就暗暗较劲，非让同学们刮 调侃这乡巴佬儿，他们取笑称张帆是“棉桃”——因
目相看不可！ 为，张帆穿的棉袄露着絮，活象炸开了的棉桃。一听
这不，他们一个一个跑出教室看雪去了，张帆还 那几个男生喊“棉桃”，张帆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沁出
坐在座位上用功。可张帆的脑海里却禁不住漫出故乡 一阵阵自卑。于是，张帆就千方百计地躲他们——放
的雪景来：一马平川尽是雪，几株高高的白杨树托着 学时尽量走得晚些，不和他们一块出教室；远远看见
厚厚的白，太重了，那枝枝条条竟不住一抖，便往下 他们，张帆就埋进课本里，不与他们打招呼。
飘撒细碎的雪沫儿；火红太阳，在远远雪塬上挪动， 这天放学后，同学们回家的回家、去操场打篮球
如村童推动的沉重铁圈，碾出万道若有若无浮动的细 的打篮球，张帆将代数作业做完后，美美地伸起了懒
痕；寂静的村落，吐出三两缕炭灰的炊烟，微风一摆 腰。天呀！——张帆的心“格登”一下：白雪正坐在
散开，散为淡淡的阴影在雪地里失踪；一群孩子， 那儿静静地往张帆这儿里看呢。张帆一阵紧张，赶快
在雪地里笑呀、狂跑呀、挥扔棉帽、头上蒸腾着热 装出一副自认为很帅气的姿势来。她冲张帆淡淡一
气…… 笑，别过身去。张帆内心充满了幸福。她这笑绝对是
“哎！白雪——你咋不看雪去呀？”忽然一声女 给张帆的。因为教室里没有第二个人。这么说，她也
声将张帆从遥远的思绪里拽醒。抬眼看时，讲台上神 对我有好感？张帆的心情，就如才出水的明月被洗得
气地站着一位女生。她双手捏握着大大的雪球，飘飘 透亮。
长发落满雪花。那大朵大朵的雪花，如一颗颗银星在 “棉桃！周末了也不玩一会儿？还在这儿啃死书
电棒光里熠熠闪亮。 呀？”忽然张帆平日里最讨厌和最怕见的，外号叫
“感冒了……”轻柔得象雪落的声音。 “熊”的男生抱着篮球满头大汗地跑进来。
洛 这声音，似家乡细细的明亮溪光，霎然耀净张帆 张帆的心倏忽从云彩里跌了下来，一股强烈的遭
城
作
家
第二十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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