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44 - 洛城作家 2023
P. 44
再次到金鼓画廊，俞太太叫我千万放心，并议定标 托你全权处理，他还是信得过你的。’眞是悔不当
价一万元，她还写给我一张收条。没几天俞太来电 初，若听你讲把玉杯献给故宫博物院，那奖金也不
话约我，一到画廊，她劈头就说受骗了受骗了!我 只这一点了。”
一楞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她接下去说这玉杯根本 凌先生拿着这一千七百元，自己花邮寄费马上
不值一万元，行家看过都说货不好。我说那值多少 如数汇给贫病交加的玉杯主人，在西班牙打苦工的
钱？她说一千五百元。我突然想起我们第一次带玉 陈煜生。
杯去苏锡比公司，那姜先生也是这样说，这难道是
巧合吗?我很犹豫，俞太太说不要犹豫了，人家都是 马德里的逃亡者
小 专家，不值钱的，你拿回去好了。我说我还得告诉
说 玉杯主人，由他决定，她说那就抓紧办吧! 都说绝世之宝出得国门必能发一笔横财，但命
“当我表亲接到我的电话时，他除了叫苦以 途多舛世事非人所料，在西班牙打苦工的陈煜生，
世 外，便是病中的气喘和呻吟了。他声音嘶哑地要我 仅能在异域苟且一活。为这件古玉蟠龙杯，他也去
代他汇点钱给他在大陆的家中，他担忧在农村的妻 过马德里的几间古董店，由于没有玉杯的背景资
界 小难以生活下去。如今他身在异国，负债累累。他 料，特别没有考古权威的鉴定书，谁也不敢轻易收
说无论如何只要那玉杯有人要就卖掉算了。我听了 买。陈煜生几次碰壁回来，都是垂头丧气，幽怨世
第 不免黯然泪下，放下话筒我就决心把这千古奇杯拿 人的有眼无珠，悲叹自身的落魄潦倒。如果说春秋
三 回来不卖了，并决心以我自己绵薄的能力去解救陷 时代有‘和氏哭璧’，如今却有飘零海外的‘陈氏
十 哀杯’了。
三 于困境的亲戚及他的家小。但是,当我要求拿回玉
期 杯时，俞太太却无意归还，她藉口已托了保险很麻 当初陈煜生是身怀瑰宝出生入死，历经千辛万
烦，又暗示我若玉杯带回去人身将不安全，总之要 苦，才逃离大陆。他带着三件古玉奇珍，在偷渡香
44 港的泅游中，前有狼后有虎，四周潜伏着种种危及
我丢掉幻想，早点脱手，也可帮助玉杯主人度过难
关。而且眼前正好有客人说想要，她可以试着要客 生命的杀机，广阔的大海，夜空的无数星星与港澳
人加几百元。 的灯火联成一片，浸在海水之中，除了生和死的搏
“俞太太说着话立即打通一个电话,与对方若 斗以外，若是有什么对人生的哲学探索，对景色的
欣赏依恋，那实在只有作家在书房里的想象了。陈
煜生只觉得那黑洞洞的天空或大地是“死”，而闪
闪的星星或灯火则是“生”。他又感到此时此刻他
自己简直不是一个人，那仅仅是一条蜉蝣在漂浮而
已，生命维系在一口气上。陈煜生只是想着，如果
一旦停止把含入嘴里的一口换气水吐出来，那世界
上就没有陈煜生了。不仅他葬身鱼腹，而且这几件
宝贝也将沉没泥沙。陈煜生在香港的堤岸下蜷缩了
好久，终于成功上岸，而且很快找到了在香港小有
地位的朋友，在朋友疏通奔走下，陈煜生藏进了一
艘开往西班牙的商船，开始了他新的冒险。临行前
有其事地讨价还价了一番，接着她对我说：‘一 他把三件古墓葬品中的一件送给了这个香港朋友。
千八百元美金，给你一千七怎样？’我咬了咬牙， 在马德里，陈煜生后来从一位华裔教授的口
说：‘好吧。’俞太太说既然成交了，便要还给她 中，知道世界上有一家专门拍卖古物古画的苏锡比
那估价一万元的单子。我拿到一千七百元美金后 公司在美国纽约，于是他便挂了电话给在纽约的亲
说：‘请给我一张收据。’她说：‘不啦，我们做 戚凌先生，委托他到苏锡比公司寄卖。凌先生说，
这种生意就是没有收据的。’我说:‘我必须对玉杯 如果是古董，进出口海关很受注意，也许报税很
主人有所交代。’她说:‘没必要了，玉杯主人委 重，最好是托熟人乘来美国之便带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