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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Los Angeles Chinese Writers’ Association 人间冷暖

从屈原到李子柒

■ 张敏芝

端午前夕，海伦和她先生罗拉来访。我家先生 卡导向，感情基础不牢靠，摇摇晃晃走过来，感觉
主厨，推出春笋、土鸡等中式料理， 都是本地餐馆 每天都要散架。
也难找的菜式，加上一道粽子。海伦和家乡菜相见 李子柒的美食频道，成了他们的融合剂。节目
甚欢，吃得过瘾；罗拉却见油就躲，只尝了几口烤 的看点，虽然也印证了国人“民以食为天”的理
三文鱼。 念，但“食”其实是次要的，“美”才是共鸣共情
先生以为他身为老美，不懂得中餐的精妙，开 的主题。每道中国菜，从田间地头到餐桌嘴边，都
始一道道解释来历。轮到粽子，他开腔准备谈历史 美得大有来历。在悠长淳朴的叙述和流动中，一颗
讲屈原，海伦一言蔽之，“李子柒”。 白菜、一粒蒜头、一片五花肉，都各有名字、性
哦，李子柒 style。罗拉秒懂。粽子外层是中国 格、出生地、成长史和归宿感，也有中英文对照，
糯米，里层是加州沙枣，中西合璧，甜得发腻，倒 成了他们学习、尊重彼此饮食、习惯、语言和文化
是对了他嗜甜的口味。他一气呵成，连吃两个。 的教材。
“李子柒的节目，他差不多每期都看”。餐桌 他们两个人，价值观、成长轨迹相差甚远，小
上，半中半英的我们找到了共同话题。难怪You- 家庭所面临的冲突和不同，和国际上中美伊朗大致
Tube上李子柒的视频每条都有海量播放，这屋里就 差不多。所幸他们在矛盾中逐渐学会了妥协，把关
好几个粉丝呢。 系简化为饮食男女。在关于粽子的故事里，以李子
海伦在美漂前是个北漂，在北京任职某个厉害 柒的叙事方式，找到了一些共同点。
过的媒体的霸气员工，凭着一张名片，在皇城根下 他们的餐桌上，除了法式面包、日本寿司、西
招摇多年。她旅游签证到了美国，人不肯走了，身 式沙拉，也多了饺子、韭菜盒子。虽然两个大小孩
份过期, 受人推荐邀约罗拉喝杯咖啡，借助谷歌翻 还会为多放油还是少放油而争论，火药味已日渐消
译，问罗拉“能不能帮个忙结个婚”。9天后，六 减。海伦还准备投桃报李，和罗拉一起尝尝他的波
十不到的单亲妈妈，和六十有余的钻石王老五成为 斯菜。结婚三载的中老年，终于发展成了一对小情
命运共同体，成就一段中老年爱情童话。 侣。
罗拉是波斯后裔，生于法国、在日本工作、又 送走海伦和罗拉，我和先生聊天。屈原和李子
回流美国，波斯语、法语、日语和英语四语精通， 柒无法相提并论，彼此也没有交集。今天粽子的科
文化上早已是杂交混血。海伦虽然心向美国，但胃 普如果以屈原开头，或许是历史大剧、政治诗篇，
保持了爱国的姿态，坚持世上只有中餐好，没中餐 但李子柒打了岔，多了来自生活、也回归生活的小
的日子活不了。婚后她勤奋烹调，炒菜炖锅走起， 欢喜。有人仰望星空，有人脚踩大地，我们这些普
没想到罗拉就是不买账，觉得屋里油烟太呛，锅中 通人，面对一个包裹严实、气味馨香的粽子，会进
油盐太重，和海伦最爱的火锅更是势不两立。 行深刻的思考——
这样子，问题来了。两个人虽然能睡到一起， 这个粽子，到底是甜，还是咸？
但不能吃到一起。加上海伦的英语还在初级阶段，
更不能聊到一起。有限的英语单词，都用来吵架， 张敏芝，笔名芝麻，著有《不是闲人》、《你正美
两人天天互掐，水火不容。本来他们的婚姻就是绿 好，何必彷徨》、《在这浮华世界里，我只要刚刚好》等
书。深圳作家协会、美国洛杉矶华文作家协会会员。

第三十二期 洛城作家 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