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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冷暖 Los Angeles Chinese Writers’ Association 2022

老 人 与 船

■ 宫 楠

今年六月，我们受邻居好友怀特先生的邀请， 77岁之时，他宣布了自己的一项大手笔投资:要定
第三次登上他的私人游艇，开启了十天的阿拉斯加 制一艘更大的游艇，作为犒劳自己的80岁生日大
海航。怀特将在这次航行中度过他的83岁生日，所 礼。“Crazy”，几乎所有人都对他这一疯狂决定大
以我和先生没有犹豫就取消了加勒比海的假期，因 惑不解，毕竟年岁不饶人了，而且他目前的一艘近
为我们希望陪伴在怀特身边，庆祝他无比精彩的一 百英尺的豪华游艇在过去十年间曾带他去到阿拉斯
生。怀特高龄、超重，心脏有搭桥，还患有高血 加、巴哈马群岛、墨西哥湾和巴拿马等许多海域钓
压、高血脂，上半年又刚切除了右侧肺叶。我们都 鱼观光，在一个高危年龄有什么必要再换一艘更大
隐约地觉得，这恐怕是最后一次跟怀特一起出海的 的家伙？一开工可是要等上好几年呢，这个投资实
机会了。 在太冒险了！但怀特决心已定，没什么商讨余地。
怀特的一生真是值得大书特书一番。他公司的 漫长的定制在西雅图一间造船厂开工了，从此
入口处，摆放着一张他两三岁时的小照，小怀特的 怀特彻底放手把公司交给两个儿子打理，自己和太
大脑袋瓜里闪现出这样的梦想：“Someday I would 太则开始了每月在洛杉矶---西雅图之间频繁飞行
like to have my own company and have a lot of really cool 往返的日子。他是工程师出身，有几十年的拥船经
people work there” 。他的梦想果真灿烂辉煌地实现 验，游艇的每一个部位、细节的设计他都参与其
了！半个世纪前，机械设计专业毕业的怀特在自家 中，有时为了找一个造型风格与大船吻合又轻盈坚
小车库里，用一台小型 固的餐厅吊灯，他和太太
德国产密封胶条制造机， 去过十几家商店……他心
挖掘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怀乐趣并不觉得这些是负
凭着多年的苦心经营以及 担。只有在医生命令他待
精准的商业嗅觉，他的 家休息的一些日子里，我
公司从几个人发展到几 们才偶尔有机会见到他。
百人。2008年金融危机前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年近
后，他以低价收购了几家 八旬、身体重要器官可能
同行公司，没过多久，他 随时叫停的怀特，没有被
的公司就成为了业内举足 建一艘大船的奔波劳碌而
轻重的翘楚，怀特的身家 拖垮，投入到这两年半的
迅速地以几何速度增长 持久战中，他的身心反而
着。 保持在比以前还好的状
怀特酷爱航海与打 态。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也
猎，曾在非洲猎过犀牛与羚羊，一生足迹遍布近 终于悟出了老怀特的良苦用心: 当一个人已经享受过
200个国家和地区。在公司走廊的一张巨大世界 了世间几乎所有富贵荣华，日复一日的普通日子将
地图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红钉，那是他去过的 让他的生命之火在百无聊赖中黯然熄灭，而唯有一
地方的标记。他一生里换过好几次游艇。在步入 个惊人的冒险计划，一个可以称之为挑战的目标，

160 洛城作家 第三十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