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37 - 李沧教工

LICANG FACULTY ※ 经典品读 ※ LICANG FACULTY

教育家的自家田地

今天在座诸君，多半是现在的教育家或是 以忠。”不忠实的劳作，不惟消失了劳作效率，

将来要在教育界立身的人。我想把教育这门职 而且可以生出无穷弊害，所以说厌倦是人生第
业的特别好处，和怎样的自己受用法，向诸君 一件罪恶。换个方面看，无论何等人，总要靠
说说。所以题目叫做“教育家的自家田地”。 劳作来维持自己生命，任凭你怎样地不愿意，
孔子屡次自白，说自己没有别的过人之 劳作到底免不掉。免是免不掉，愿是不愿意，
处，不过是“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他的门生 天天皱着眉哭着脸去做那不愿做的苦工，岂不
公西华听了这两句话便赞叹道：“正惟弟子不 是活活地把自己关在第十八层地狱？所以说
能及也。”我们从小就读这章书，都以为两句 厌倦是人生第一件苦痛。

平淡无奇的话，何以见得便是一般人所不能及 诸君听我这番话，谅来都承认不厌倦是做
呢？我年来积些经验，把这章书越读越有味， 人第一要件了。但怎么样才能做到呢？厌倦是
觉得：学不难，不厌却难；诲人不难，不倦却 一种心理现象，然而心理却最是不可捉摸的东
难。孔子特别过人处和他一生受用处，的确就 西；天天自己劝自己说不要厌呀！不要倦呀！
在这两句话。 他真是厌倦起来，连自己也没有法想。根本救
不厌不倦，是孔子人生哲学第一要件。“子 治法，要从自己劳作中看出快乐——看得像雪
路问政。……请益，子曰：毋倦”。“子张问政， 一般亮，信得像铁一般坚。那么，自然会兴会
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易经》第一个 淋漓的劳作去，停一会都受不得，哪里还会厌
卦孔子做的象辞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 倦？再拿孔子的话来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

息。”你看他只是教人对于自己的职业忠实做 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一个人对于自己劳作的
去不要厌倦。要天体运行一般，片刻不停。为 环境，能够“好之乐之”，自然会把厌倦根子
什么如此说呢？因为依孔子的观察，生命即是 永断了。从劳作中得着快乐，这种快乐，别人
活动，活动即是生命。活动停止，便是生命停 要帮也帮不来，要抢也抢不去，我起他一个名
止。然而活动要有原动力——像机器里头的蒸 叫做“自家田地”。
汽。人类活动的蒸汽在哪里呢？全在各人自己 无论做何种职业的人，都各个有他的自家
心理作用——对于自己所活动的环境感觉趣 田地。但要问哪一块田地最广最大最丰富，我

味。用积极的话语来表他，便是“乐”；用消 想再没有能比得上教育家的了。教育家日日做
极的话语来表他，便是“不厌不倦”。 的、终身做的不外两件事，一是学，二是诲人。
厌倦是人生第一件罪恶，也是人生第一件 学是自利，诲人是利他。人生活动目的，除却
苦痛。厌倦是一种想脱离活动的心理现象。换 自利利他两项外更有何事？然而操别的职业
一句话说，就是不愿意劳作。你想，一个人不 的人，往往这两件事当场冲突——利得他人便
是上帝特制出来充当消化面包的机器，可以一 不利自己，利得自己便不利他人。就令不冲突，
天不劳作吗？只要稍为动一动不愿意劳作的 然而一种活动同时具备这两方面效率者，实在
念头，便是万恶渊薮。一面劳作，一面不愿意， 不多。教育这门职业却不然，一面诲人，一面
拿孔子的话翻过来说：“居之倦则行之必不能 便是学；一面学，一面便拿来诲人。这两种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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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刊/201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