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301 - 弘一大師傳_電子書
P. 301
時間在鐘聲的答中流逝。
在小關房內外,三個人寒暄三言兩語,便默默地坐下去。那一
刻的鬱達夫,如面對復活的古人,覺得多一語不如少一語,說話反
而不如無言的意境,在人生形而上一面,他領會得更多。看了弘公,
如面對一片竹林,一株孤松,一尊聖像,一泓活水,實在使人不必
要說什麼。看了無言的他,像心上被澆滅一盆邪火,清涼,甜靜。
──末了,廣洽法師說要走了。
弘公便從關房內取出《佛法導論》、《寒笳集》、《印光大師
文鈔》……送給鬱達夫,隔了一天,鬱達夫有一首詩寄回來,詩雲:
不似西泠遇駱丞,南方有意訪高僧。
遠公說法無多語,六祖傳真只一燈。
學士清平彈別調,道宗宏議薄飛升。
中年亦具逃禪意,兩事何周割未能!
可惜鬱達夫生時依舊在愛情與頹廢的散文中找生涯,後來他到
重慶,與王映霞戀愛分手,離家遠走蘇門答臘,在日本人鐵蹄下,
憑著一點讀書人的血性,把熱血灑在異鄉,但落得個屍骨無存。
(勝利後,鬱達夫的女兒曾在上海一家大報副刊,發表一篇散文:
〈給父親〉,那是一封辛酸的棄婦與弱女的控訴。她以為她母親被
達夫遺棄,豈不知達夫已埋骨異鄉了。)
在鼓浪嶼的生活,到臘月初六結束,再由日光巖搬回廈門南普
陀寺後山一個石室中,過他的深修生活。當年底離開日光巖時,為
報答寺中清智長老供養的情誼,又以手書《佛說無量壽經》,裝在
自己特製的木匣中,匣壁上,精細地雕刻「經名、贈者、受者」的
題款,然後字上掃金,鄭重贈給長老。在寺中所用的一針、一線、
一盆、一鉢,則全部檢交常住。
南普陀寺的後山石室,背後是禾山,面向大海,在千仞之下,
是碧波載浮著的點點漁舟,這裡已消失世塵的打擾,幽靜得溪水也
覺得寂寞,山林更顯得蒼古!
這正是計劃長別「人寰」的弘一大師,要隱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