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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歡


                       一九一二年的濱滬歲月,花殘葉落。

                       上海灘,這塊殺人不見血的屠場,使叔同深深地印證到人世的

                   離合悲歡,幻化無常。這個器世界,顛顛倒倒,真真假假;當你淚
                   未乾時,歌聲起了;歌聲未落,枷鎖又套住了你的脖子。你是哭不

                   得,也笑不得;從外殼上,你能決定誰是誰非呢?

                       「走了也──罷!」他幽幽地道了一句淒楚的「白」。

                       這是九月天。


                       太平洋報社剛關門不久,叔同到杭州去了一趟;為的曾經也在
                   日本留學的杭州兩級師範校長經子淵的約。到杭州師範的因緣,其

                   一:是經校長對這位藝術全能的上野天才,久已動了他的念頭;現
                   在機會成熟,便決心把他請來。其二:由於夏丏尊、薑丹書、錢均

                   夫,這幾位新知舊雨,在靜如處子的「杭州」,使他有「如歸故
                   鄉」的甜美之感。同這些朋友抵足高談,足使你忘掉時間與空間的

                   殘酷。

                       回到上海的家,已是晚間九點了。晚風蕭瑟地浸來一股輕寒,

                   誠子正圍著一件絲絨的外套,坐在外間的長沙發上,低著頭幻想。

                       「突,突。」有人敲門了。


                       「誠子!誠子!」叔同的低音調,被迎面的夜風,嗆咳了兩
                   聲。

                       「啊,叔同!」誠子圍著外衣,快步出了外間,穿過客廳,到

                   前院的門口,抽下插門的閂子,「學校的事,可安排好了?」

                       「嗯。咳!咳!」叔同忍不住又嗆了兩聲。


                       「你看,你又咳了!在上野時,你也是常咳的,咳到發燒,咯
                   血。」誠子扶著他進去。


                       在臥室裡,誠子抽出一條毛毯,把他圍上。

                       「小病!咳!人生難得的小病,何況這又是我的『老病』?」


                       「這又是你的哲理了!你的病也夠多了,胃啊,喉啊,胸啊,
                   都痛過,還談什麼『難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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