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6 - 中文通識電子書402330041鄭泰鈞──如何成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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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母親
外公接著外婆，到西方淨土修行去了，彷彿是前世約定好的
事，要在今生，在偶雲偶雨的五月相隨而逝。短短不到兩個禮拜，
在反覆無常的內心尚未熨平之前，下一片碎裂的浪花又化做海嘯，
往身上席捲而來。
姐姐在電話那一頭說，外公好像不會動了，天色隱晦，正是
梅雨時節，端午的餘熱尚在，粽葉彷彿還有剛剛炊熟的蒸氣，在
裊裊上升。母親叫喊著「爸、爸」的聲音，穿透了所有的時間，
濃縮成我眼角的一滴垂淚。
母親最近反覆提起一件事，在外婆剛剛失去記憶的那一陣子，
外公和菩薩求了三年的時間，讓自己能夠好好照顧外婆。不知道
菩薩是不是真有憐憫的天聽，聽見了凡人渺茫的祈願，因為至今，
正好三年多餘。
我想起父後七日開頭的情節：「今嘛你的身軀攏總好了，無傷
無痕， 無病無煞，親像少年時欲去打拚。」所有人世間的計較和
埋怨，所有親族之間的不諒解和不體貼，在一夕之間，都已漸散。
外公、外婆，你們的身體都已經康復了，就連靈魂的缺憾，也已
完善周全。
我們終究不是憑著自己就能活著。前陣子母親拿給我看她以
前的照片，臉頰豐腴，正值青春，卻沒有想到此後的漫漫長路，
竟是風雨飄搖。在我出生以前，那些重重疊疊，交由命運所指定
的歷史，就已經是我，是我之所以為我的原因。我身上鼓動著的
脈搏，是你們賦予我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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