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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Los Angeles Chinese Writers’ Association  回忆与思考









                                           一条永不枯竭的河







                                                                            ■   刘东方







                   文友达文的一个有关严力的帖子钩起我对上世                          今天,我父亲的故乡仍然落后,乡村子弟能上大学
               纪九十年代中期一场文学沙龙的回忆。那是严力夫                            的仍是凤毛麟角。我父亲是一个幸运儿,正因为他
               妻从纽约归来,当时他们的孩子还是婴孩呢。现在                            受到了良好的现代教育。
               回想起来,那次文艺沙龙活动足以珍惜了。那时候                                无论是中国历史文化、山川地理、铁路交通等
               的严力帅气逼人,超凡飘逸。现场大概有二十多位                            多方面的知识,我父亲都具备。因此,即使在高中
               来宾吧。这里面有律师、大学老师,有诗人、歌                             时代,我父亲在文理科都可以辅导我。我是在高中
               手、演员等,我记得还有摇滚艺人瞳孔。在场的不                            时代,对世界各国大文豪的作品产生兴趣。我现在
               管是否有名气,大家都对严力的作品各抒已见,气                            还能回忆起,我在遥远的故乡,黑龙江省鸡西市家
               氛非常热烈。                                            住的小平房内读《悲惨世界》的情景。主人公冉阿
                                                                 让因为偷一块面包而入狱十九年,还有那位主教米
                                    一                            利埃神父。他在家里招待这位苦刑犯。当冉阿让偷
                                                                 走主教家里的六副银器而被士兵抓回来的时候,主
                   我对文学的喜爱是受我父亲的影响。我父亲是                          教米利埃却赦免冉阿让,放走了他。
               学习采矿工程的,但旧式教育为我父亲的国学打下                                这个细节深深地印在我脑海里。那时候,我才
               了深厚的基础。一九三三年,我父亲出生在河北省                            十六七岁,可以说受到了人文主义教育。这正是中
               廊坊地区。虽然战乱,但纲辰还在。我父亲入私塾                            国文学作品中所缺乏的博爱精神。一九八零年代,
               念《三字经》《百家姓》,接着是《千家诗》《幼                            中国人终于从阶级仇恨所编制的密网当中透透气
               学琼林》。有了初学的基础之后,就开始念《论                             了。我还记得一九七四年上小学的时候,学校停
               语》《孟子》《大学》《中庸》。每天的上课内容                            课,组织我们去看根据李心田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
               就是私塾先生从这些书中,指定一段让学生们背                             《闪闪的红星》。这部电影当时轰动一时,不亚于
               诵。我父亲常常被点名背诵,也是常被私塾先生夸                            今天的《长津湖》。校方为了加强我们的阶级觉悟
               奖的学生。家族人认为我父亲是读书的料,因此我                            教育,就停课组织去看这部电影。看完之后,还组
               爷爷把他从河北省大城县里坦镇只有一百多户的孝                            织我们开会,号召我们青少年向潘冬子学习,把雪
               母村带到天津市读小学。                                       亮的匕首插入胡汉山这类反革命分子的胸膛。当时
                   根据我父亲回忆,他是去天津的旅途中,第一                          有一句非常流行的口号是:“不忘阶级苦,牢记血
               次看见火车,父亲管火车叫铁牛。就这样我父亲从                            泪仇。”若不是中国政治出现新的变局,我就沿着
               一个偏远落后的乡村到大都市天津接受教育。直到                            毛泽东给我们这一代人指引的道路走下去了,至死






                                                                                      第三十二期       洛城作家      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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