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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 会 · 暭 谈 随 惿

这个号码，就是告诉我终于轮
到我与机器约会了⃞
我忘记自己的名字，记住
这个号码，警醒着等待自己被
呼叫，等待某扇厚重的⃝上面
闪烁着一盏红灯的门打开，让
我进去拜会那台机器⃞更准确
地说，是去被机器审视，被冷
冰冰的机器任意审视⃞
不对，那不是一台机器，
简直就是科幻电影中的智能机
器人⃞不然，它怎么能把你的
五脏六腑看得一清二楚？这机
器看上去冷冰冰的，却自有一
种扬扬自得的味道⃞坐在放射
被机器审视 科幽深走廊的某条长椅上，等
待被机器扫描的时间里，我想
起了自己拜会过的那些机器⃞
◉阿 来
B 超啊，X 光机啊都不屑去说
病人中间流传着一句常人 就开出这么一张新单子⃞ 了，它们是前科幻电影时代和
不会心，也不觉得好笑的笑 我知道，又要去拜会某种 宇航时代以前的低级发明，至
话：看中医是看医生，而看西 机器了⃞ 多带着一点稍嫌落伍的时代
医是看机器⃞由此可见，病人 这张单子在由众多分科⃝ 感⃞我所说的起码是 CT，那
发明的笑话多半不好笑，病人 诊断室⃝检查室和电梯⃝楼 才是具有未来感的机器⃞虽然
只要不怨天尤人，表现出对于 层⃝廊道构成的迷宫般的建筑 这类机器还是由人来操纵，但
幽默感的追求就很不错了⃞至 中标示出一个肯定的去向⃞我 这人让你躺在一张硬邦邦的床
于幽默感能否发挥出来，发挥 到达的是放射科碘造影室⃞造 上后就消失了，让你独自面对
到怎样一个程度就不必苛求 影室？反正我不会误以为是有 一台巨大的⃝看起来比身下这
了⃞ 人要替我画一幅素描或漫画， 张床更硬⃝更冰冷的机器⃞其
况且，这句话还是说出了 就像从手术室出来，右腹部那 实，这张床也是这台巨大机器
病人面临的部分实际情形⃞譬 条蜈蚣状的伤疤我不会误认为 的一部分，是这台机器有力的
如去看西医，你连医生的面容 是精心绘刺的文身，虽然心情 下颚，如果它想活吞了你，只
都未看清楚，他就埋下头往电 好时瞧上去的确也像个精致的 消稍稍抬一抬下颚就可以了⃞
脑上敲几个字，然后机器把这 文身⃞ 只消把下颚和同样坚硬的上颚
几个字吐在一张纸条上⃞有经 好了，回到医院里来，进 合在一起，轻轻错动一下，咕
验的病人都知道，这是一张前 入规定的流程吧⃞把单子递进 吱一声，一个人就香消玉殒
去拜会某台机器的‚通行证‛⃞ 某一间半开着门的屋子，里面 了 ⃞ 但 是 ， CT 机 没 有 这 么
我也算是个有经验的病人，如 活动着一些面目不清的人，他 做，它只是俯下身来，嗡嗡作
果在电脑上玩偷菜，这些经验 们都穿着白衣服，我认为他们 响，提示你它开始工作——开
可以升级获得再开一块荒地的 就是我将要拜会的那台机器与 始扫描你，开始审视你了⃞某
资格了⃞上周四，去看朋友介 我之间的翻译，或信使⃞信使 个地方，还有一盏灯闪烁着，
绍的一个新医生⃞寒暄毕，他 给我一个号码⃞如果有人呼叫 同时嘟嘟作响⃞这让人有点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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