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55 - 洛城作家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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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军官把鞋送过来了。他并不收摊,仍然坐在摊位 叹口气道:“这鞋就放这吧,全当留个念想。”
前,只有收音机陪伴着他。目光盯在小小的收音机 张团长走了,他的目光定在天际,久久收不回
上,似乎自己穿越到了南疆。 来。
日子忽悠三个月过去了,他在又一天早晨来到鞋 从此,每天打开鞋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仔细擦
摊前,军营突然又热闹起来,又听到了熟悉的军号, 拭那十双鞋,然后把它们又端庄地摆到原处,像展览
还有士兵列队走过的声音。吴老兵的脸色又活泛起 橱窗。更多的时候,他的目光先是盯着那十双鞋,然
来。 后,目光飘到天际定在某一处。
大约三两天后,军营里开始有人进出,有两个军 偶然一次,有两个军官在鞋摊前说起要去南方某
官直奔他的鞋摊而来,报上姓名,他很快在那一排修 省新建的烈士陵园参加安放烈士仪式,军官走了,他
好的鞋里找到属于他们的鞋,庄重地递过去,仰起脸 的心也不在了,目光飘飘地定在了南方天际。
冲军官们道:“你们的事我在收音机听到了。”两个 儿子下岗了,成了他的徒弟,鞋摊前一老一少,
年轻军官似乎想冲他笑一笑,终是没笑出来,在糖果 叮叮当当的钉鞋声多了声色,像二重奏。儿子三十大
盒里放下钱,转身走了。他望着军官的背影,突然发 几的样子,胡茬硬硬地扎在脸上,看上去很硬朗,修
现他们比三个月前成熟了。 鞋的动作却很温柔,这是父亲要求的。
接下来的日子,又有一些军官陆续来取自己的 又过了些时日,突然有一天,鞋摊前少了父亲,
鞋,平时有说有笑的军人们,少了欢笑,却多了沉 还有摆放整齐的那十双鞋。
默,这种沉默让他踏实。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他 南方某省的烈士陵园里,来了一个老人,背着包
却发现还有十双鞋没人认领,他从鞋壳里把纸条掏出 袱,不时停下来,从鞋壳里拿出纸条在碑上查对着名
来,姓名清晰,他又找了一块比较大的纸壳,依次把 字,终于对上一个名字,他把鞋摆放在烈士墓前,冲
这些人名字写上,立在摊位显眼的地方,希望这些鞋 那墓:“李大生排长,鞋给你送来了。穿上鞋,脚不
的主人早点来把它们取走。 冷。”然后把那双鞋摆放在墓前,冲墓地敬个军礼。
又一晃几个月过去了,那十双鞋仍没人来认领。 十双鞋,他找了三个墓地,终于都找到了它们的
一日,一位张姓团长来到他的摊位前,站在纸壳前依 主人,一双双摆好,敬礼。
次把那些名字看了,叹了口气说:“吴师傅,他们都 两个月以后,他又回到了鞋摊前,儿子修鞋手艺
成了烈士。”说完弯下身子把纸壳反转过来。张团长 已经很熟练了。他能腾出空来发呆了,他经常抬起目
他认识,当营长时就到他这来钉鞋,他死死盯着张团 光,望着远处南方的天际,一望就是半晌,嘴里一遍
长的脸,其实早有预感,被证实了,还是觉得突然。 遍唠叨着:“把鞋穿好......”
张团长又看了眼玻璃后那十双摆放整齐的鞋,悠长地
遍地花香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参军在边防某雷达团, 条山沟,说是山其实就是草原上的土曼形成的折皱。
后又到雷达站工作了一年。我工作的雷达站地处内 每年的七八月这里都开满了黄花,金灿灿的一地,扯
蒙,北部边陲,听老兵说,雷达站离边境线只有几十 地连天的样子。这些黄花簇拥着,在不经意的风中摇
华里,记得从团部到雷达站时,老兵开了两天的车, 摆着,发出阵阵袭人的香气。从那时开始,每到七八
起早贪黑的,才把我和满车的供给送到雷达站。 月份这条黄花沟便成了我们唯一的去处,从雷达站出
我们这个雷达站肩负着战备任务,是双机连,有 来向东走上一个多小时,便是那条令人神往的黄花沟
五六十号人,算是一个大站了。因地处偏远,周围几 了。后来有人说,这些黄花可以做成黄花菜,城里的
十里杳无人烟,平时我们休息时也没什么好去处。不 饭店一份加些肉片的黄花菜价格不菲。有好事者采了
知是哪个老兵,在离雷达站十几里路的地方发现了一 一些回来,交给炊事员去料理,不知炊事员水平差, 洛
城
作
家
第三十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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