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54 - 洛城作家 2021

小说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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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军鞋铺（外一篇）

■ 石钟山

老兵姓吴，一只脚是跛的。吴老兵参加过抗美援 票，也让他们自己去找零钱，这个过程，吴老兵头都
朝，一只脚就是在朝鲜战场上留下的纪念。 不抬一下，乒乒乓乓仔仔细细地钉他的鞋。那副端坐
那一年，军营正门口，马路对面，多了一个修鞋 在他鼻翼上的老花镜滑下来，随时要掉下来的样子，
铺，起名荣军鞋铺，吴老兵便成了这家鞋铺的主人。 终是没落下来。
店内店外就他一个人，戴着一副花镜，低着头，有一 从大院里出来的军官们，有时放下鞋并不急着
缕花杂的头发从额头滑下来，认真又执着地修理堆在 走，会立在鞋摊前和吴老兵聊上会天，久了，便知道
眼前的鞋。 修鞋的吴师傅也是名老兵，而且还参过战，有受伤的
鞋，大都是对面军营里军官送来的，那些年部队 脚为证。聊到兴致处，吴老兵会说上三言五语当年去
上只有军官才发皮鞋，四年一双，军官们对鞋都很仔 朝鲜参战的事，他的话不多，三言两语后，总是适时
细。有时鞋刚发下来，为了防止鞋底磨损，都要来他 打住。军官们把吴老兵的故事连缀起来，隐约地把吴
这里钉掌。钉了掌的皮鞋，穿在军官们的脚上，走起 老兵的经历铺展开来。吴老兵叫吴先发，是第二批入
路来都有声有色，似乎鞋掌也让军官们变得自信起 朝作战的，参加过第三次和第四次朝鲜战役，脚就是
来，走路不仅有声色，胸膛也挺得格外直。 在第四次无名战役受的伤，然后回国。在锅炉厂当门
荣军鞋铺的窗子上立了块纸壳，纸壳上标明了钉 房，五十出头退休，就搞起了这个鞋摊。
鞋掌的价格，后掌两角，前掌七角。春夏秋冬吴老兵 青年军官们连缀起吴老兵的经历后，便都啧着
把鞋摊摆在门外，身上系了条黑色围裙，低着头，弓 嘴，目光也多了崇敬。再称呼吴师傅时，有的叫班
着身子，一丝不苟地钉鞋掌，有时也补鞋，依据工作 长，有的叫老兵，仍有人称吴师傅，不论叫什么，都
量大小，价格面议。 充满了感情色彩。
午休或傍晚，是荣军鞋铺门前最热闹的时候，三 吴老兵总是在每晚军营响起休息号声时，准时收
三两两的军人从军营大门里走出来，手里提着鞋，当 摊，不用问，此时是九点四十，他知道，再过二十分
然是皮鞋，轻车熟路地来到吴老兵鞋铺前，把鞋放 钟，军营的熄灯号就该吹响了。他把摆在门口的工
下，亲切地叫一声：“吴师傅，鞋放这了。” 具，还没来得及修的鞋拿到鞋铺里，用一把铁锁把门
这时，吴老兵会半仰起头，交代句：名字写好 锁了，推起立在一旁的自行车，跛着脚上车，影子便
了。凡是来过荣军鞋铺的军官们都知道，吴师傅有个 遁到了暗夜里。
习惯，总会让来人用纸条把钉鞋人的名字写上，放在 有一天吴老兵又来到鞋铺门前时，像往常一样，
鞋壳里，这样不会拿乱。许多鞋不能立马拿走，第二 开门，搬出工具，猛然发现了异样，抬眼向对面的军
天取鞋时，报上姓名，吴老兵就在鞋壳里找那张写 营望去，军营却安静得出奇。一夜之间，军营里的军
了名字的纸条，再准确无误地把鞋递给人家。取鞋的 人开拔了，后来他才知道部队开拔到了南疆。那阵子
人，一手交钱，一手拿鞋。吴老兵从不亲手接钱，地 电视、收音机里天天播放的都是南部战事。吴老兵有
上放了一只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糖果盒，钱都在那里放 个收音机，就放在摊位前，音量放到最大，还是把耳
洛 着，每次结账时修鞋人自己把钱放里就是，遇到大 朵竖起来倾听。他手里的活已经干完了，军营空了，
城
作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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