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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走來，餛飩攤就開張了。她一面賣，一面飛 作主了！上班仍然是三班倒，但是只做八個小

快地包，這就是劉明雨。 時，中間還有半小時吃飯。她每天從家裡帶來

劉明雨在此賣餛飩已 30 年；一直沒挪過地 的飯，那麽多年都是冷水淘淘就吃，現在有了

方。她的餛飩皮薄得像紙，肉餡很鮮，買的人 食堂，不僅有很多飯菜可以買，且價錢都很便

絡繹不絕。她並不是飲食店職工，而曾是紡織 宜；也可以把帶來的飯放在蒸鍋裡，她第一次

女工。那時，他們住在蘇州河邊的滾地龍裡， 吃上了熱飯。

父親拉人力車，母親擺攤“縫窮”，家裡有六 沒有工頭，再不會挨打了。發了工資再不

個孩子要養活，挨餓受凍是常事。父親處於無 用怕漲價急著去買東西了。父親踏了幾十年人

奈，想把她送回鄉下當童養媳。說什麼明雨也 力車，現在成了公交公司的勤雜工，母親去了

不肯去，哭了三天三夜。鄰居看不下去，介紹 制衣廠上班。弟弟妹妹都進了學校，不僅有書

她去日商紗廠當童工，那年她只有 7 歲。 讀，還享受免費！這世界越變越好了。

起先她只是做小工，搬紗錠，擦機器。廠 1952年，政府為解決窮苦工人的住房問題，

裡是人停機器不停，只有等當班工人輪流吃飯 造起中國第一個工人新村——曹楊新村，他們

時才會停一下，要趁短短的15 分鐘去擦。小孩 家是第一批搬進新村的住戶。當廠裡敲鑼打鼓

子不會做，手忙腳亂，還沒等擦好，機器又要 把他們送進新房時，明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

轉了。機器不乾凈，會把紗弄髒，這是不得了 眼睛，這屋子有窗！還是透明的，太陽好照進

的事。為此，她不知挨了多少次打，每次都是 來！抽水馬桶、煤氣、紅漆地板……她覺得簡

夾頭夾腦地被打倒在地，還不敢哭。 直上了天堂！

一年後，她做了擋紗工，紗斷了，要接頭， 她 47 歲就辦了退休手續，因為提早三年退

還要快，她哪會做，總是斷了來不及打結。機 休，她的退休金打了折，比別人低一大截。令

器不等人，它不會等你把紗接好頭才轉，結果 她憂慮的是，兒女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但

便成了亂紗。如果只一個紗錠亂了，還可以設法 家徒 四壁，手裡一點錢都沒有，過日子都緊巴

理好，幾個紗綻、甚至一排紗綻都亂了，就沒 巴，怎麽娶媳嫁女？她想到了擺餛飩攤。

法收拾了。弄得一車亂紗，工頭就不是打那麽 那是1984 年，在新村裡擅自擺攤是不允許

輕了。扣工錢不算，還不許下班，連軸幹，直 的，但街道領導都知道她的困難，沒來管。平時

到解完亂紗為止！最長一次，她兩天兩夜站在 如有檢查、搞衛生等活動，還會提前通知她回

機器旁沒合過眼，腿都腫得不會走路了。 避。後來有了城管，對設攤處置很嚴，唯獨對劉

日本人投降了，日商紗廠由中國老板來管， 明雨網開一面，從來沒人去為難過她。

雖然也苦，但不挨打了。自己技術熟練了，每

個月都能拿到工資，幫父母養家。沒想到，沒 一年年地，她坐在這個連凳子都沒有的地

過多少日子，物價飛漲得超過想象，每月發了 方賣小餛飩，除了春節，一天都不休息。有不

工資，她飛快奔回家，母親趕緊去買米、買煤 少吃她餛飩的人當了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他

球……日子又過不下去了。 們的孩子還會來買。有時候到了九點，餛飩還
沒賣完，路過的大人、小孩會搶著把“剩貨”買

他們的家，一直在滾地龍裡，下大雨或蘇 回去；如遇下雨，行人少，她會推銷：“買一

州河漲潮，地鋪上的破被爛絮都會漂起來。就 份送一份！”走過的人，都會笑著買。這個小

這樣掙扎著、撐著，全家常常是相對默坐，落 小的餛飩攤成了社區的“網紅”，明雨被大家

淚、嘆氣，茫茫黑夜，不知哪天是個頭！ 稱作“餛飩王”。居民們看慣了她天天坐在路

1949年，上海解放，聽著鑼鼓聲，廣播裡 邊，哪天她不来，都会牵挂她，甚至上她家去

放著的“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工廠變成 看，是不是病了。小攤上充满了温情，天天歡

了國棉六廠，軍代表給大家開會，說工人當家 聲笑语。明雨脸上的皺纹越来越多，頭髮也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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