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54 - 休斯顿作家创刊号2019 Flip Mag
P. 154
【凶兆】
康雪培
文化大革命中，知识青年上山下 老鸹高高在上，安然无恙，对来自
乡的浪潮曾经裹挟着一批城市闲散劳动 地面的语言攻击置之不理，一声高过一
力，冲击到贫山僻壤的农村安家落户。 声地叫个畅快后， 又慢条斯理地用嘴
那批人在社会上是一个极其弱势的群体。 梳理起黑色羽毛来。
知青回城后，他们呢？就像在地球上蒸 “日你个奶奶， 看你滚不滚！”
发了一样，无人知晓，无人问津，更无 陶大爷弯腰拾了块土疙瘩， 朝着老鸹
人替他们发声。 我插队的地方，就有 嗖地一下扔去。老鸹见飞来的攻击慌了
那么一户人家，永远埋在了我的记忆里。 神，扑扇着翅膀放弃了它的居高点，同
那是一个初冬的傍晚 …… 时还报复性地仰天“呱呱”着飞离而去。
呱—呱呱--呱— 老鸹是飞走了， 但它那不祥刺耳的
停在田边一棵秃树叉上的一只老鸹 叫声在人们心里引起的惶惑不安却滞留
突然拉开嗓门叫了起来, 叫破了冬日灰 着，发酵着。 我插队的皖东地区贫穷
瑟天空的沉寂,似乎急着要报告个什么。 落后，老乡们恨老鸹，说是恶兆头的使
它撕心裂肺的叫声使在田里干活的人都 者，它的叫声会给人带来灾难。虽然这
抬起了头，有的动了火，操骂起来。 种说法毫无根据，但他们祖祖辈辈就是
“闭上你个鬼孙的嘴！” 这么信着，信得根深蒂固，连这鸟的出
“嘘-嘘， 上别处去嚎你个祖宗吧， 现都容忍不得， 因为原本已在困难度
喔嘘，喔嘘！” 日的他们脆弱得经受不起难上加难了。
1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