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51 - 洛城作家2019

Los Angeles Chinese Writers’ Association 深切
怀念
2019

独立之精神 自由之思想

——深切悼念敬爱的于疆老师

■ 杨慰慰

初识于疆，是在一次文学研讨会上。作为洛杉矶 的叙事方式。作家杨显惠是这样评价《苏北利亚》
华文作协的老会长、文学前辈，于疆被邀请为几位会 的：“他从苦难中发现了荒唐，把荒唐变成幽默，令
员的作品点评。很显然，他做了非常认真的准备。会 读者含着泪水微笑，继而陷入思考。”
上他侃侃而谈，时而赞扬作品中的闪光之处，时而指 以超然的眼光看待世间的丑恶，以冷静的姿态对
出文章中的瑕疵。他学识渊博，引经据典，点评十分 待命运的不公，也许这就是于疆能在荒腔走板的人际
到位，令在场的会员们心服口服。 关系中发现幽默，以此苦中作乐，独善其身，最后活
后来才知道，他大学主修电力工程，文学并不是 着走出苏北利亚的原因吧。
他的主业。他青少年时代酷爱读书，不但文学造诣颇 直到八十年代初，于疆终获平反，但这时他已经
深，而且历史、哲学也不输给文科生。书读得多了， 是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了。哪一家公司肯雇用一个曾经
又勤于思考，他的分析能力、思辨能力超乎常人， 是右派的人呢？因为“摘了帽子的右派依然还是右
而“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历史责任感让他很想一 派”。无奈之下，他听从母亲的建议，远赴美国。在
吐为快。于是，在那个荒诞的年代，这种违背主旋律 大洋彼岸，他终于找回了自己！这是一个自由的国
的自由之思想便将他带入灾难的深渊。 度，不会因言获罪，没有精神枷锁，更不会被贴上另
于疆上世纪三十年代出生于江南一个书香之家， 类的标签在社会上遭受歧视。
幼年天资聪颖，饱读诗书。一九五七年，在南京东南 从此，他如鱼得水，做过餐馆杂工，电工，电气
大学读书期间，他响应上级号召给党提意见，在学校 工程师，之后又自行创业。“这点苦比起劳改农场，
的民主论坛上发表了一篇演说提纲，结果年仅二十岁 根本不算什么！”他常常这样说。他用勤劳的双手、
的他被毫无悬念地打成右派。在几千人众目睽睽之 超人的智慧、以及在劳改农场练就的钢铁意志，终于
下，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学生被戴上镣铐，投入监牢。 为自己和家人赢得了一片天空！他买房置地，安居乐
一夜之间他的人生之路急转直下，本应成为一个优秀 业。家庭也随之圆满，与贤妻爱女在一起生活，其乐
的电气工程师，却以囚徒的身份，在苏北劳改农场度 融融。他的第二本书《闯荡美国》对他在美国的生活
过了人生最宝贵的二十二年。 有详尽描述。
他的小说《苏北利亚》详细描述了这一时期的生 一直认为于疆老师命格超强。他铮铮铁骨，特立
活。“苏北利亚”暗喻西伯利亚，二者同为环境恶劣 独行，无论环境多么艰难，命运多么悲惨，他都能靠
的苦寒之地，也是监禁志士仁人的流放场所。崇尚自 着顽强的意志生存下来。多年的囚徒生涯，他饥寒交
由之思想的知识分子们被戴上“右派”的帽子，在这 迫，九死一生。他像一棵扎根在茫茫沙漠中的胡杨
里与小偷、流氓、强盗关在一起。他们尊严被践踏、 树，不畏酷暑严寒，任凭岁月摧残，依然挺立在天地
生存权利被剥夺，忍受着非人的折磨。二十几年来， 之间。
于疆在这里挖过河，背过纤，筑过海堤，埋过死人。 今年八月的一天，我得知他因病住院正接受治
夏天烈日暴晒，冬天寒风凛冽，时时体验“风头如刀 疗，虽然电话中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但语气中依然透
面如割”的滋味。他的种种遭遇更是惊心动魄，荒诞 着他固有的乐观和豁达。于是我坚定地相信，这是上
离奇。书中有对当权者的控诉和嘲讽，也有对当年 天对他的又一次考验。他经历太多厄运的打击，每次
极“左”路线的深刻反思。而更耐人寻味的是于疆 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这次一定与往常一样，过不 洛
城
作
家
第二十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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