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14 - 洛城作家 2023

洛 城 作 家
Los Angeles Chinese Writers’ Association

我爱那个打我的妈

■ 迟少艾

人

间 一直到12岁，我都是我们家唯一的独生女。不 摘酸枣啊？”我抬头看着我妈，自豪地说：“他们都
知道是基因天性（没有兄弟姐妹跟我作伴），还是 爬不上去！”
冷 特殊的生长环境（文化大革命），我是个出了名的 现在回想起来，每次我妈打我，她脸上的表情

暖 调皮捣乱、闯祸闹事，天不怕地不怕，自己给自己 都是无奈的，疲倦的，掺杂着我看不懂的难过。
找乐的女孩子，假小子。我妈说我没心没肺。 但是该打还是照样打，她把手一伸，我把扫帚递过
在文革时期中生长，我像颗没人管的野草，任 去。她打的无声，我哭的无声。

第 意疯长，没有约束，没有方向。我爸被发送到干 长大后，我妈说，她每次打我的时候，都期望
三 校，我妈把她的全部精力贡献给了她的病人们，我 我说：“妈，对不起，我错了，别打我了。”可是
十
三 从两岁就进入住宿托儿所，然后长到上小学，脖子 我从来没有求过绕。她只能继续打。
期 上挂着家里的钥匙，一个人上学放学独来独往。 在我的记忆里，我妈是一个严厉独裁、没有太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吃饭桌上留有我妈给我做的 多儿女情长，不婆婆妈妈，不唱歌不跳舞，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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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吃的没滋没味，玩得可是有滋有味，无忧无 文化细胞的母亲。同时她又是一个勤勤恳恳、任劳
虑，开心乐呵。不能心甘寂寞，对吧？所以我不找 任怨、全心全意、热情饱满的妇产科医生。记得有
点麻烦，制造影响，能行吗？因此，不管是我爸学 一次回家探亲时，一个陌生人敲我家门，我问你找
校的食堂还是我妈医院的食堂，每次我的名字出现 谁，他说我妈在吗？我一时摸不着头脑，说他找错
在食谱黑板上的时候，我都觉得我跟世界大名人一 门了。最终才明白，他妈生他的时候，难产大出
样！“迟少艾的父母请注意，你们的女儿又把学校 血，我妈献出自己的血，救了大人孩子两条命。他
大门前的水池堵住了！”这可不是光我爸妈注意 妈让他认我妈为干妈......他只是我妈救下来的无数个
呀，凡是要知道“炒茄子”“炖土豆”多少钱的叔 孩子之一。
叔阿姨们都能看到我的名字！ 我爸说我妈“人情大于亲情”，我妈很自豪地
当然了，我出名的代价是我妈的扫帚把。如果 回答:“所以我有省级劳模的荣誉呀”。她的劳模
说我的调皮捣蛋是家属院里出名的，相比我妈打 荣誉让我们一家从来没有在一起吃过年三十的团圆
我，则是小巫见大巫了。“迟少艾是天不怕地不 饭。
怕，就是不能提她妈”是家属院的大人小孩给我 就是这样一个妈妈，一生献给了她的事业，没
编的顺口溜。也不知道是我脸皮厚，还是真的不要 听她抱怨过，后悔过，甘心情愿地为人民服务。甚
脸，我觉得让大家知道我的弱点挺好的，挺光荣 至经历了风风雨雨、亲离子散、病魔缠身，她都没
的。因此我照旧的天不怕地不怕，照旧的闯祸找 有改变过。
茬，照旧的挨我妈打骂。 但是，三年的疫情，我妈却变了。
我妈打我的时候，总是很民主的。打之前 我最后一次回国看望爸妈，是2019年的秋天。
“知道为什么要打你吗？”“我妈问，“知道！” 走的时候说好了，2020年春节一定再回去跟他们一
我点头。“说说为什么打你，”“我不应该爬树摘酸 起过年。谁知疫情却把我们分开了整整三年。只能
枣。”“为什么？”“酸枣是公家财产。”“知道还 每周至少两三次跟他们视频通话，所以也不知道是
敢做！你有毛病呀？院里那么多孩子，怎么就你非要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妈的性格开始改变了，记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