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67 - 洛城作家 2023

洛 城 作 家
Los Angeles Chinese Writers’ Association

退 休

■ 黄宗之

小

公司副总裁召集研究部门开会。人事部门经理 室做研究，拿到绿卡后，便在这家生物制药公司技 说
来到会场，她突然宣布欧洲总公司决定：“由于疫 术部门工作至今。这个当初只有两千多人的小公司
情的影响，以及洛杉矶地区的运营成本过高，公司 经过二十一年的成长，发展成为了拥有三万五千多 世
进行机构调整，洛杉矶分公司出厂的相关制品将陆 人大公司，名列世界三大生物制品公司之一的国际 界
续转移到成本低的北卡州生产。洛杉矶分公司研究 100强科技创新企业。我也由普通技术人员一直升
开发部关闭，所有研究人员在两周后被裁员，公司 任到资深科学家。二十多年的相依为伴，我深深地
将给予每人6个月工资和一年医疗保险补偿。” 爱上了这家公司。它拥有舒适宽松的文化氛围，我 第
三
我心里咯噔一下，十分错愕。突然决定解雇我 们部门研究人员来自不同族裔，大家彼此互助，和
十
们，这让我一时难以接受，同事们都处在巨大的震 睦相处，每人都潜心于自己的研究，工作让我的日 三
期
惊与不安中。 子过得充实而富有成果。几乎每一个工作日的清
会议简短，一结束，大伙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晨，我开车离开家门，都是满怀喜悦，兴冲冲地奔
67
人们心情各异，无奈、激动、沮丧、焦虑，各种表 往公司，期盼着崭新一天的开始。我常常是在忙碌
情全写在脸上。我们十几个研究人员被安排与人事 中度过的，从不同的研究课题的实施中获得新的启
部经理单独面谈。离开会议室，我迫不及待给妻子 迪、新的发现，得到新的结论。当公司请来患者讲
雪梅打电话，告诉她这不幸的消息。 述我们研究的药品让他们重获新生时，我倍感到工
雪梅先一愣，很快镇静了下来说：“你刚好到 作的意义，以及生命的价值。在一个随时可能遇到
了退休年龄。”随即安慰我：“没关系，公司付给 变故、没有安全感的异国他乡，我安安稳稳地过了
六个月补偿，你以后可以拿社安福利，就好好安心 二十几年相对平静而优裕的生活。工作让我感到快
在家里休息吧。” 雪梅的语调平静，甚至还有一点 乐和幸福，所以我不打算退休，想继续在公司里工
庆幸。 作。不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快乐，希望这一份幸
我原本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下来。心想，我们刚 福更加长久。我更是希望自己尽其所能地把积累的
惜别一位与我同龄的女研究员埃薇琳，她在公司四 知识和经验加倍地回馈给社会，帮助那些受病痛折
十年，一个月前退休，她可亏大了，离开公司没有 磨的患者。
得到任何补偿。与她相比，我幸运很多。我的心里 可现在由不得我了。我安慰自己，既然公司替
油然而生出一种因祸得福的窃喜。 我作了决定，我就安心退休吧。
说心里话，自从朝夕相处、和睦得犹如家人的 离开公司的最后一天，研究部门在餐馆里举行
同龄工作伙伴埃薇琳退出职场，妻子和女儿也希望 告别聚餐。曾经与我们共事过、早已离开的研究
我从繁忙的工作中退下来歇息。我犹豫不定，很挣 人员全都赶了回来，大家相聚在一起，同我们说再
扎，难以决定是不是选择退休。 见。十年前曾与我一同工作的苏珊也赶了过来，这
回到办公室，我独自坐在已经待惯了的熟悉环 位白人女同事买来一大盆鲜花，笑容满面地送给
境里，想到很快就要离开这儿，心里感慨万千。闭 我，与我合影留念。获悉我遭裁员消息的新朋旧
上眼睛，细细想着。 友，纷纷来到我家探望，或请我去餐馆聚餐，庆祝
一晃，我来美国已经二十七年，曾在大学实验 我即将开始崭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