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00 - 葉周

100│伸展的文學地圖│

大就被從母親身邊帶走，安排在營房，每天只能隔著鐵絲網看見
母親。她和她的同儕有一個獨特的名字，就是從禁區來的孩子。
等到她走出孤兒院時，原先所接受的所有教育都發生了本質的變

化。社會的價值觀完全被顛覆，報紙上寫文章說到她記憶中的英
雄卓婭從小患有腦膜炎，精神分裂才放火燒了德軍的房子；保
爾。柯察金也不是英雄了。她再訪問住過的勞改營，看守者說：
「我們所有的痛苦就在於，我們既是兇手，又是受害者，我們是

同一種人。」整人的和被整的人重新坐在同一張桌上，彼此心知
肚明，可是卻沒有人出來承擔責任。
如今她這個年紀似乎無法融進劇變的社會，看著自己的兒
子四處奔波做生意。她已經很不習慣，最終說了一句實話：「我

還是更喜歡從前那些人，他們都是自己人，我和那個國家一起長
大，經歷了它所有的歷史。而對現在的國家，我無動於衷，這不
是我的國家。」
她的兒子從軍校畢業，從少校變成了商人，專賣義大利的暖

氣煤氣和通風設備。他活著從阿富汗回來，可是發現原來的祖國
沒有了。新的國家的人們鄙視他們，罵他們是殺人者。他的一位
戰友開槍自殺了。
他有兩個孩子和一隻狗一隻貓，一連幾個星期，只能喝粥。

為了生活，他晚上卸過貨車，鋪過馬路瀝青，當過保全。後來被
迫做了生意，賣電腦，賣牛仔褲。戰友們聚在一起時，酒醉後互
相擁抱，高唱《共青團員之歌》。他們也開始懷舊，懷念蘇聯時
期，他們總是抱怨：「今天已經無法無天，我們需要史達林。」

其實他們自己經歷的時代並不是史達林的時代，如果實話實說，
他們一方面很懷舊，另一方面也對未來恐懼，都想離開那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