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19 - 葉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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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生命中的一道閃亮│219
母親不卑不亢坦然陳詞,激動時邊說邊流淚,手裡握著的手絹全
濕了。
母親回到家,儘管知道前景險惡,卻仍耐心地勸慰父親向前
看。父親似乎決心已定,不願再受屈辱。當父親突然問她:「如
果我不在了你們怎麼辦?」父親所說的「你們」指的五個未成年
的孩子,最小的女兒只有4歲。當時母親想到的只是父親會被關
起來。她堅定的說:「你放心,不論發生怎樣的情況,我一定會
把孩子們撫養成人。」當次日父親毅然決然地告別世界時,母
親才僅僅39歲。在父親走後極其艱難的十年黑暗時期,她信守諾
言,承擔了帶領全家五個未成年孩子度過難關的責任,保證了家
庭的完整和孩子的健康成長。
父親走後,有一天一個鄰居在走廊上開導母親:「你只有一
個辦法可以擺脫戴在頭上的反革命家屬帽子,就是趕快找一個好
的人嫁了,與死去的丈夫劃清界限。」母親連話都沒聽完,轉身
回到自己的屋子裡關起門來。
母親時常對姨婆說,為了父親在雨中等她的兩小時,她願意
奉獻一生。從此後母親換上一件黑色的布衫每天穿著,不論是上
班還是出門辦事。她如同把悼念父親的黑袖章穿在身上,夏去秋
來,都是如此,誰也不能說什麼。一直到寒冬來臨時,棉衣才把
她的黑衣裹在裡面,可她的心仍在滴血。
記憶中母親每天拎著一個咖啡色的布袋去上班,回家時布袋
裡有時帶回十分有限的一些蔬菜。有一幕記憶過去了五十多年,
我仍清晰記得,有一次夏季暴雨襲擊上海,傍晚時分黑雲壓城,
狂風把路上的梧桐樹吹得亂晃,緊接著黃豆大顆的雨點傾盆而
下,久久不停,很快街道就積滿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