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88 - 葉周

088│伸展的文學地圖│

擊，「聽者從歌劇一開始就被接連不斷的，故意安排得粗俗、
混亂的音響驚住了。」所有人都知道這家蘇聯最權威報紙的未
署名文章是史達林授意所為，風向一下轉變，各大報紙和樂評

人紛紛改口，對歌劇和作者進行攻擊。各省的工人與農民聚集
在廣場上揚聲抗議，沒想到一齣歌劇還會騷動工人和農民，顯然
是組織所為吧。轉眼之間，蕭斯塔科維奇從高空跌入低谷，變成
了「人民的敵人」。他幾乎被絕望淹沒，絕望到要自殺。從此之

後的四十年人生中，他始終把自己看做人質，是一個被判了重罪
的人。
他的作品被批「形式主義」。讀者可知道，在蘇聯以及五、
六十年代的中國，「形式主義」這個概念的含義不僅僅指在藝

術、文學、與哲學上，對形式而非內容的著重。那儼然是一種帶
有濃烈政治意味的指控。目的就是指責作者搞修正主義，反黨反
社會主義。由此被批者入了另冊，成為黨和人民的敵人。
蕭斯塔科維奇在外省巡迴演出的路上讀到這篇文章，憤怒壓

抑得他透不過氣來，他對友人格里克曼說：「如果有一天，我的
雙手被砍斷，我還可以用牙齒咬住筆繼續譜寫音樂。」可是他更
悲哀地發現，昨日還對他笑臉相迎，讚不絕口的朋友們都和他形
同陌路，認為他即將被關入監獄。當時正是大清洗的氛圍，「古

拉格群島」正成為一個新的國度，關押被史達林判定的「人民的
敵人」。人們都認為他不久將成為那個新國度的成員。
於是加倍的恥辱和恐懼襲來。在這一年的大清洗中，兩千多
萬知識分子被處決或莫名其妙地失蹤，死神的魔爪在每個人的頭

頂揮舞。於是，蕭斯塔科維奇為自己準備了一個小箱子，整個夜
晚他無法入眠，他不想讓妻子和不到一歲的女兒看到他被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