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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资40美元。                                          他会问我;他认为需要加强理解的,一定要查字
                   早上从UMAS坐灰狗长途到波士顿公交中心,                        典。对于傅高义来说,更重要的是对文义的理解。
               再换乘市内公共汽车到傅高义家。我们上课是在一                               《人妖之间》开头就写到文革初期成立战斗
               楼他的办公室。                                          队,他问我:“你参加了战斗队吗?”印象太深
                   生平第一次,我这个当老师的两手空空走进                                 了,这是识字以外他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没
               “教室”。他请我坐在写字台前,他自己坐在侧                            有。”“为什么?大家都参加呀!”他着实有点儿
               面。我一眼看到,面前端正地摆放着一本书《刘宾                           奇怪。“不想给人家添麻烦,人家也不敢要我们。
               雁报告文学选》。封面的颜色很暗,好像蓝灰色,                           我们是死老虎。”我和先生同在一所农村中学任
               而书名是很明亮的黄色,所以“刘宾雁报告文学                            教,1957年,先生读大学二年级时,被划为右派学
               选”几个字十分醒目。                                       生。于是,“学生右派”、运动中的“死老虎”,
                   “这,或许是课本?”我心中暗想。他看出了                         都成为傅高义问我的问题。
               我的诧异,说:“刚刚送给我的,咱们就唸这本                                很难遇到楼上的刘宾雁,他知道这是傅高义的
               书,又认字,又了解中国社会,还可以了解作者这                           付费学习时间,所以从不打扰。时间长了,当然也
               个人。”说“这个人”时,手还向天花板指了指,                           会偶然碰到。总是刘宾雁走到楼梯口,傅高义邀他
               原来这办公室还有楼上。                                      一起坐坐,于是我有幸认识刘宾雁,知道他是东北
                   莫不是?果然是!刘宾雁和夫人就暂住在二                          老乡。记得有一次傅高义问他:“你写了很多别人
               楼。今天,怎么误闯到这么个怪圈里来了?!                             的故事,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刘说:“我下班
                   我镇定了一下自己,开始上课。“从头读                           回家,楼梯左侧往往会坐了一排人,等我。临走,
               吗?”“先读《人妖之间》吧,听说是代表作品。                           都会交给我一个牛皮纸袋。客人们走后,我读着这
               你以前读过吗?”我点点头。当然读过!                               一个个纸袋,内心颤抖,不能自已,不能入眠,望
                   教学有点儿怪,学生读,老师听着。学生有很                         着一个个纸袋里的冤魂。”
               多不认识的字,问老师。可是,有的生字傅高义坚                               不久后,刘宾雁到UMASS  演讲,也去过我家,
               持自己查字典,是一本台湾出的部首字典。很快我                           我送他一盒我的拿手北方吃食一一馅儿饼。借此文
               发现了规律,他认为已理解,只是忘了读音的字,                           记下我和刘宾雁的淡淡的亦是浓浓的情谊。
                                                                             我一向守时,从不迟到,可是这么
                                                                         重要的教学,那天却因为车祸造成交通
                                                                         拥堵,我真的迟到了,至少半个小时。
                                                                         我知道傅高义是个认真的人,我也是个
                                                                         认真的人。我看出他脸上的不悦,就
                                                                         开门见山地说:“遇到了车祸,没大
                                                                         事,上课吧!”“哪儿有车祸?”“高
                                                                         速上。”我本想轻描淡写,他却认真起
                                                                         来,“你坐灰狗?”“是呀。”“从哪
                                                                         里?”“Amherst  UMAS。”他突然不说
                                                                         话了,然后拿起了那张开给我的支票。
                                                                         (每次他总是事先开好支票,压在桌角
                                                                         的台灯下)我忙说:“今天不要啦!我
                                                                         迟到时间太长啦!”他却说:“是我的
                                                                         错。你往返要8个小时,两小时上课,这
                         本文作者王玲与哈佛大学的汉学家傅高义







                                                                                     第三十二期       洛城作家      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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