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54 - 《苏大青年》第61期

小说 \ 52 碑林静默

眼看了又看，哭了又哭，日子就那样过去了——好不好，谁知道呢？
只是没想到原来三爷自己也有这么个玩意儿呢，恍然看见三爷叼着烟
碑 林 静默 说话，眯缝着眼，我不太确定他是否在和阴间里的兄弟煮酒谈天。“老

兄，你一定要回来，你还没找着替你收拾碎片的姑娘呢！别让别人打
开你的遗书。”“我才不会替你守箱子呢，你要是成了灰，我老三才

不会记得你呢！臭小子，都给我好好的。”
文 / 空谷 传说里的人，姑娘的月白旗袍沿着她袅娜的身姿险丽地走笔，短

发贴着透明的脖颈，开司米线衫肩线顺滑，昂首，紧致的下巴宛若悬

空的新枝，凛冽而柔软。“飞将军”飞行夹克和军装笔挺，桀骜不驯，
【木槿一开为谁疼】
对待自己的飞机总是一腔柔情，一如望她的眼，根根筋络里流淌着滚
蒲公英飘零的时节，我面对着那
烫而浓稠的血。
一块块方碑，捻着一根粘到我指尖的
“咔哒”钥匙一转，我闭了闭眼，陈年的光网住我眼睫。那个第
贱命植物，同那些无字碑的主人说话。
八大队最年轻的修飞机的学徒，他那箱子本该藏住自己泪湿的情书遗
我问他们，知不知道我是谁生的。我
书，以及汗渍的陈旧军装，却装满了别人的故事——一封又一封来不
在芸芸碑主中认亲，希望谁能告诉我
及送出或无处投递的信，只言片语，却总是刚刚好，像一场命悬一线
他是我的父亲，或是爷爷，甚至更久
的柔情，恰好栖在最浓郁的那一秒钟。
远的没人教过我的辈分。碑林静默一

如影子，在风中屹立的风姿也许是这
些飞行员在航校最得意的功课。

三爷离开了，把这块空军陵交给
了我，写有他名字的箱子躺在泥土上，

虚怀求拥抱的样子。旧布长衫于薄晨 【金风玉露一相逢】

的空气中鼓起又落下，拍打着我的小 他依然那般固执，白鸽携来的细纸条仍是字字少年心性。这许多年过去，她已
腿肚。衣襟既已短，难求白一袭。风 暮年；他永远年轻，一尘不染，是暖色调夕阳混沌中那一抹白，摇一摇机翼就飞到

在山谷间奏回旋舞曲，悠长的调子刚 她头顶，疾驶带起的风把她的发从地心引力中抽离，那一瞬好长，好长，拓影。

在我头顶，瞬间又已于我耳后翩然落 “那一秒值不值得。”她打开字条，上面这样写道。
地，乍起乍伏不免诡异。 那不是一个问句。

军绿色铁皮箱子，是三爷讲的所

有传说的收束物——他与她的故事已 1942 年，杭州。
落幕，他短暂而绚烂的一生都装在箱 富春江畔的新登屡遭日机轰炸，前一年刚建成的新登县立简易师范学校为避战

子里。她可惜最后一面太过仓促潦草， 祸，借城南 5 公里处青鸾山麓的碧沼古刹为校址。第一届学生绯颜常常捧着书，穿
泪洇湿那一纸遗书，颤抖着的手想撕 行于此“禅房花木深”的简陋校舍。四月，日军流窜新登，师生紧急筹备暂避碧沼

碎却又怎舍得，还不是就着两只桃子 寺以西民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