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55 - 《苏大青年》第6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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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青年 \ 53
四月,即使生逢乱世,山坡上的花
还是兀自生长。满坡的木槿花,白
似君身三重雪,花蕊的部分却偏偏
像盛了一滴血,凄婉的红。
自 1932 年踏进国民政府杭州
笕桥中央航校,成为第一代飞行官,
飞机就成了原野的灵魂。以一期第
一名的成绩毕业,没有选择留在航
校当教官,而是立刻 准备抗战,
担任国民革命军第八大队第一分队
长。这样的宁静,许久不曾有过了。
地面上的人们不知道,一位迷航 个希望,佳人未觅,他苦笑。 时近四月,天空的一端渐渐失
几个小时的飞行员正经过这里。原野 俯首,他看见一位着学生旗袍装的 火,她与他在一座青白葱茏的山坡
砸着操控器,长久的不眠不休以及不 年轻姑娘只身行于回环的山路,似乎和 上,坐拥了一场沉默日落,只差一
知何时才能结束战争的疲乏,冲淡了 他一样迷了路。在这空城,看见一个人, 秒。
飞行带来的至高无上的骄傲。他骤然 就像是找到了依恋。他僵硬的脸上浮起 那一秒,一架日军九六式轰炸
觉得结束是那样容易,一瞬间,灰飞 久违的笑,又体会了那种飞行的快意。“追 机自西方向他开火。他身中数弹,
烟灭,留下一个立马被归档、成为他 上她。”飞机应声冲着她飞去。这画面 血热了坐到麻木的腿,呼吸一旦局
人座机号的飞机编号,还有一块属于 契合他最初开飞机时的愿景——误入世 促起来,连眨眼都成了致命的刀割。
自己的铜牌——刻着自己的名字,野 外桃源,无畏地势,无论战况,找到一 濒死的绝望往常都是一样的。窒息、
火烧不尽——如此,即使在飞机迫降 个坐标,然后飞过去。 飞机不受控制的恐惧、随时机毁人
时爆炸,不至于遗失身份,甚至不被 她扬起脸的时候,他看见她的表情 亡的危险、飞机灼身的痛苦……他
任何人记得。 从起初的惊恐无措,变为惊喜。想是她 记不起那把能在必要关头给自己一
“没有飞行员会怕死,只怕什么 看见了机身上的“中华民国”字样。那 个痛快的手枪在哪里了,不知自己
都没了,这么多年……什么没有见 一瞬间,他骤然明白了抗战的意义—— 的手能否摸到。
过。”他头戴无线电通讯设备,却只 给人们带去希望,即使这希望被他无望 这一次,他要的是壮烈。老航
能说给自己和电波听。“我亦飘零久, 地攥在手里。 校那一套“打了就跑”的理论,他
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行 飞机从她面前低飞过去,摇了摇机 也不顾了。撞鬼子飞机,能撞一架
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记不 翼,又回身,在她头顶打了一个漂亮的 是一架,与敌人同归于尽,他只剩
起,从前杯酒。”每次一找不到坐标, 回旋。这一下,真成了专来找她的了。 下这个念头。回头,那姑娘已不知
他就给自己念诗,且偏爱荒凉的调子。 她抱着米白色布面书包,他能看见她懵 去向。山谷间,风起,云淡。
可惜只剩母老家贫,至于幼子——那 懂的眼里甚至有一些苦楚与哀求。人间 望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