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24 - 洛城作家2019

故乡 Los Angeles Chinese Writers’ Association
情怀 2019

老照片回旋曲

■ 刘松

光阴如梭，悠忽间高中毕业已经飘过去五十年， 广播里，庭芳一改侃侃而谈数学难题的善聊，变成前
而大学毕业也远去四十年。我的微信圈里常常可以看 言不搭后语的表态，划清与家庭的阶级界限。等到班
到同学聚会的照片。我从披着彩色纱巾，挂着幸福笑 上同学纷纷被下放到农村时，庭芳生病了，后来隐隐
容的大妈大叔丛中寻找着五十年前青涩的少男少女的 约约听说她疯了。同学会聚会时，大家不约而同问起
身影。光鲜亮丽的彩色新照片与已经发黄的老照片交 了庭芳。她死了，是的，早就死了，是“疯 ”死的。
相对应地呈现，记忆也从眼下飘忽到远方。看着电脑 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儿在理想破灭的打击下枯萎了，这
里的照片和录像，就像看着自己这大半生走过的路 是我的同学中最早离世的伙伴。
程，有喜有悲，有顺遂有坎坷。 提起足球，我们中学校的足球队可是当年重庆市
匆匆走过的五十年，四十年，带走我们多少的理 赫赫有名的少年冠军队，而我的中学班的男生集中了
想和憧憬，带给我们多少现实和磨练。与其说是回忆 学校足球队的主力，从初中到高中，这群小男生在足
我们的芳华，不如说是祭奠我们远去的青春，欢欣中 球教练的严格训练下不断为学校捧回省足球赛冠军，
常常含有一丝无奈或者是悲伤? 全国青少年足球赛冠军的奖杯。
这是一张集体照，照片里挤满了十几岁的少年。 每天清晨早读前，下午晚饭前，都是足球队训练
抚摸着这张已经发黄的高中同学照片，目光总是落在 的时间。晨跑的体力训练，百米冲刺的速度训练，带
女同学庭芳的脸上。庭芳微微含着下颌，脸上总是阳 球过人的技巧训练，成为全校男生心中的标杆。那时
光灿烂的笑容变成了勉强挤出来的苦笑，那是我们互 的男学生们几乎人人都想达标然后加入足球队。而这
相说再见，各自要下乡之前的合影。 些条件中最难的，是要求队员学习成绩优秀。有健康
说起高中班上的学霸，庭芳是第一名。每次考试 的体魄才有充沛的精力学习，足球队的队员们证实了
她都是班上总成绩第一，而且常常是数理化三科，三 这个理论，他们个个都是班上的学习尖子。
个一百分，这得是什么头脑？庭芳的一百分可不是只 足球场上像黑色闪电一样的中锋厚丰，像狮子一
靠头脑灵活，她是真的很用功，睡觉前还会在被窝里 样奔跑时飘起卷发的前锋大眼静明，曾经是绿茵场上
亮着手电筒看书。除了学习认真用功，庭芳上体育课 闪亮的明星，也是班级考试永远的前几名。武斗中出
也是认真得像拼命三娘，下午课外活动时，她会去借 名的混世魔王“小崽儿”低我们一年级，文革前也是
一只足球到足球场上像男孩子一样踢着玩。她还向体 足球队的粉丝，跟在足球队后面提鞋倒水，恭敬有
育老师提建议，成立女子足球队。有些女同学也跟在 加。武斗时两位足球队的教练被抓起来关牛棚，大眼
她后面抢球玩，庭芳带球过人和奔跑的劲头一点不输 静明找到“小崽儿”，要求他不要加害于老教练，混
给男子足球队员。于是有人说，庭芳的家庭出身是小 世魔王“小崽儿”竟然真的手下留情放过了两位在学
业主，她拼命读书拿第一名是为了将来上大学躲过政 校极受尊重的体育老师。
治审查的严关，以优异成绩进入理想大学。 学校停课后，厚丰和大眼静明与一群小足球队
以庭芳那时的成绩，妥妥地可以考上北大清华， 员，组成一个“团结广场青年足球队”，简称“团
可是文革来了。“取消高考制度”的消息一传出，庭 青”，曾在文革时期出征打败过容志行领队的国家
洛
城 芳就没了笑容。文革的第一张大字报一出现在报纸和 队。“团青”不仅是足球高手的代名词，也是学霸聚
作
家
第二十九期
P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