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27 - 洛城作家2019

Los Angeles Chinese Writers’ Association 故乡
2019
情怀

沙洋五七干校的鸡

■ 田青

我出生的年代那是一个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手里 沙洋农场名气很大，当时附近聚集了许多国家机
的年代，说起来，这还要追溯到我爹变成了右派带着 关下放过来的五七干校，因此环境和道路还是建设得
我这奶娃子下放去了湖北沙洋五七干校开始的。 可以的。牛棚边上修了道路通向不远的田间，再过
记得当时整个湖北省文化局是一锅端下放的，家 去，还有水塘和鹅。夏天的时候，青蛙叫声不绝于
家紧挨着住在一排排的秸杆墙壁的牛棚里，地上是稻 耳。我有时把柳树上撕下的树皮做长鞭，一路甩起来
草，墙上割开一口窗户，使用李玉和式马灯照明。我 啪啪响像鞭炮一样响亮。甩着甩着，回家的路上就碰
白天玩，晚上大人们去操场上开大会，我就从秸杆门 上比我高不了多少的鹅。鹅们一看就发怒起来，把长
缝缝里挤出来，跑去干部学习现场去找爹。多年以后 长的脖子贴到地面，不管不顾地冲过来。说实在的我
我才知道，这些干部学习其实就是大家排排坐，然后 还真有点害怕呢！
轮流把单位里那几个右派拉出来让批一批搞一搞啥的 因为怕鹅，小伙伴们养鸡养鸭养狗狗的都有，就
过场走走。好在，爹的同事们都蛮厚道的，并没有太 是没有养鹅的。记得那时候我养过一窝子鸡十几个，
为难一个人带娃儿的他。相反，有些阿姨叔叔还经常 公鸡只留一个其他的都被不幸打了牙祭。杀鸡的时候
来家送上一些自家饭菜啥的，因此我这小人儿夜里去 爹这个戴眼镜的书生拿着剪刀狂追公鸡，面目那叫一
找爹的时候，往往是爹在前面低头检讨而我就困得趴 个狰狞！可惜爹这近视眼有点外强中干，表情再凶也
在哪个阿姨的怀里睡着了，还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是花架子，咋都撵不上疯狂逃命的公鸡，最后还是得
啊！ 靠我飞快地逮住公鸡交给我爹。爹这文弱书生哆哆嗦
嗦一手捉鸡翅一手剪鸡脖子，结果鸡垂死挣扎一扑腾
又跳到地上，带着流血的脖子继续疯狂奔跑！那场景
直叫一个吓人呀，隔了这许多年我幼小心灵的惊吓还
未完全恢复呢！
公鸡是不幸的，在缺少肉食的年代里公鸡的命运
总是进了咱们的碗里。我们小娃儿们看着公鸡死的这
么壮烈，哭的呀鼻涕都流到了嘴里。不过一转眼食堂
阿姨们用酱油炖好了香喷喷的红烧鸡，大伙儿又破涕
为笑了，儿时的记忆里干校食堂的红烧鸡是最美味
的！
母鸡的命运要好很多，尤其是勤快会生蛋的母
鸡。4、5岁的我慢慢学会了各种养鸡的本事。每天清
晨天没亮我就起床一个一个把母鸡捉来摸屁股，屁股
硬邦邦的表示这位今天要卸货了，咱得留它坐鸡窝里
下蛋，其他的就统统放出去跑田里吃虫子吧。
母鸡新下了蛋后就会得意地个个大，个个大的叫
唤邀功。我爹教我给下蛋鸡们准备些细粮做奖赏。母
儿时的田青和父亲 鸡新下的蛋往往还带着红血丝儿呢。这时候我就需要 洛
城
作
家
第二十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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