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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城》是不是一部

偉大 小說？ ■陳殿興
的

這本書從 1947 年初版到 1980 碼有兩大不同之處：一、它嘲諷書
年重印前，在中國並沒有引起廣 裡的每個人，沒有一個正面人物，
大讀者的注意，而且還受到王元 而《儒林外史》嘲諷的是科舉制度
化、陳煒漠、施蟄存等人的批評 和封建禮教，它不僅有對儒林醜類
（見《王元化“痛詆”〈圍城〉 的揭露和諷刺，而且有對正面人物
探 究 》， https://www.jianshu.com/ 的肯定和歌頌。二、《儒林外史》
p/c7c542edd72c）。直到錢先生提 是寫實的，真實地反映了當時的社
出重印，人民文學出版社總編屠岸 會和知識分子的狀態，而《圍城》
批準，該社還有人不同意，後來還 寫的卻是“一個捏造的世界”（楊
是胡喬木主動去信，該社意見才統 絳《記錢鍾書與〈圍城〉》）, 沒有
一起來，決定重印。它是哥倫比亞 反映出當時的知識分子和社會的真
大學教授夏志清先生捧紅的。夏教 實狀態。因此， 不能把它跟《儒林
授在他的英文版《中國現代小說 外史》相提並論，稱它為“新儒林
劉晉平畫作欣賞：《醉吟》
史》裡說：“《圍城》是中國近代 外史”。
文學中最有趣和最用心經營的小 那麼，它是不是中國近代最偉
說，亦可能是最偉大的一部。”用 大的小說呢？
錢先生的話來說，“夏志清教授的 回答這個問題，首先應該看看
美國洛杉磯華文作家協會主辦 【第88期】 英文著作對它作了過高的評價，導 什麼是最偉大的小說。我認為，暢
銷、印數多都不能使一部作品成為
致了一些西方譯本”（錢鍾書《重
主編：陳述 副主編：黄宗之 顧問：陳殿興、張棠 印前記》），遂使這本書在國外 害，卻都沒有一句怨言。如方鴻漸， 偉大小說。歷史上這樣轟動一時的
編委：王偉、夫英、王維民、李大興 刊頭設計、版面編輯：丁圓圓 引起轟動。杜連殳先生（康乃爾 全家為避日寇逃離上海，他自己在 小說很多，一旦事過境遷，往往就
本期責編：黄宗之 投稿郵箱：pc1430@gmail.com 大學文學語言學博士在讀）說， 去湖南的路上也經受過空襲警報的 會被歷史淘汰。一部小說要成為偉
驚嚇，可是自始至終我們沒有看到
大的小說，必須經得起歷史淘汰，
錢鍾書在給夏教授的私信裡還說
斯蒂夫和桑可兒參 《洛城娘子》 過：“You made me”( 你 造 就 了 他流露過對日寇的怨恨。如果中國 能夠長久流傳下去。這樣，它起碼
加了國際救援隊，來到災 我 )（《〈圍城〉表達的主旨是什 人都像書裡寫的那樣，那就不會有 應該具備兩個條件：不僅具有完美
麼？－ 知 乎 https://www.zhihu.com/
的藝術形式，而且它的思想內容也
慘烈艱苦的抗戰了，更不會有抗戰
區，全體隊員下了飛機， question/22393848》）。 的勝利。 能具有巨大而久遠的影響。近代魯
只見機場一片狼籍，指揮 是不是最有趣，讀者自有體 再看看他根據楊絳女士告訴他 迅的《阿 Q 正傳》就具備這兩個條
塔倒了，電線杆斷了，儀 味，用不著我們來說。是不是最用 的把蛆叫作“肉芽”編出來的故事： 件。
表機器壓成碎片，惟一的 心經營，看看那些錯訛，也會有答 “伙計取下壁上掛的一塊烏
水源則是遊泳池的水，水 案。我們來說說“最偉大”。那麼， 黑油膩的東西，請他們賞鑒，
面都發綠了。機場邊上搭 這部小說是不是近代最偉大的小說 嘴裡連說：‘好味道！’引
起許多帳篷，張著紅十字 呢？ 得自己口水要流，生怕經這
旗，帳篷外傷號排起長 先看看書裡寫了些什麼？書 幾位客人的饞眼睛一看，肥
隊，人人鮮血淋漓，危重 裡主要寫了些知識分子，除了唐曉 肉會減瘦了。肉上一條蛆蟲
傷員就在帳篷裡進行手 芙，個個都遭到嘲諷。而且這本書 從膩睡裡驚醒，載蠕載裊，
術。其狀慘不忍睹。城市 嘲諷的不只是知識分子，書裡所有 李梅亭眼快，見了噁心，向
裡再也沒有一座還站著的 的人都受到了嘲諷，連旅店老板、 這條蛆遠遠地尖了嘴做個指
建築，瓦礫中埋葬著無數 老板娘和伙計乃至報館傳達室裡 示記號道：‘這要不得！’
屍體。儀器和工具尚未到 的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子也未能倖 伙計忙伸指頭按著這嫩肥軟
達，即使已經有的，也遠 了孩子，她是怎麼忍下來 免。 白的東西，輕輕一捺，在肉
遠不敷使用。救援人員大 的？” 據說這是諷刺小說。魯迅說 面的塵垢上劃了一條烏光油潤的痕 《圍城》具備這兩個條件嗎？
多憑一雙手挖碎石，掀樓 眼看著女人安全出去 “‘諷刺’的生命是真實；不必是 跡，像新澆的柏油路，一壁說：‘沒 它的藝術形式是不是完美，上文已
板、拽鋼筋，許多人指甲 了，斯蒂夫喊道：“可兒！ 曾有的實事，但必須會有的實情。” 有什麼呀！’顧爾謙冒火，連聲質 作了回答。再看看它對讀者的影
剝落，鮮血淋漓。一會兒 出來吧！母子都出來了！” （魯迅《什麼是“諷刺”？——答 問他：‘難道我們眼睛是瞎的？’ 響，能說它具有久遠而巨大的影響
挖出來一條胳膊，一會兒 桑可兒覺得背上的石 文學社問》）他還說“現在的所謂 大家也說：‘豈有此理！’顧爾謙 嗎？ 它 1947 年出版，距今已七十
刨出來一條腿。他們不僅 節選 頭正在晃動，只來得及喊 諷刺作品，大抵倒是寫實。非寫實 還嘮嘮叨叨地牽涉適才床板的事。 多年，誰能舉出他對讀者有什麼影
忍受著精疲力盡，還伴 了一聲：“斯蒂夫，走！” 決不能成為所謂‘諷刺’; 非寫實 這一吵吵得店主來了，肉裡另有兩 響？它在國外有英德法俄等譯本，
隨著巨大的精神刺激。 就被壓在了下面。 的諷刺，即使能有這樣的東西，也 條蛆也聞聲探頭出現。伙計再沒法 誰能舉出它對外國讀者的影響來？
第一天扒出來的人，救 斯蒂夫痛不欲生，這 不過是造謠和誣蔑而已。”（魯迅 毀屍滅跡，只反復說：‘你們不吃， 這些問題沒有得到肯定回答之前，
活率 80%，第二天百分 時有人跑去調儀器，但是 《論諷刺》）據楊絳女士說，“儘 有人要吃 ——我吃給你們看——’ 很難說它是一部偉大小說。
之 30%~40%，幾天後就 儀器不夠用，那女人拖著 管某幾個角色稍有真人的影子，事 店主拔出嘴裡的旱煙筒，勸告道： （本文是節錄陳殿興評錢鍾書
幾乎見不到生命跡像了。 傷腿爬到儀器車跟前，以 情都子虛烏有；某些情節略具真實， ‘這不是蟲呀，沒有關係的，這叫 著《圍城》第四節。其餘五節的標
那真是屍橫遍野，觸目驚 頭碰地哀求，終於調來了 人物全都是捏造的”（楊絳《記錢 “肉芽”——“肉”——“芽”。’” 題是：一、錯訛特多，二、書名：
心。桑可兒和斯蒂夫一下 擴張儀和頂深機。桑可兒 鍾書與〈圍城〉》）。寫小說，這 （第 168 － 169 頁）請問世界上能 文不切題，三、是編製笑料還是塑
飛機就毫不猶豫地加入救 ■ 邱明 被救出來了，一根尖利的 樣做都是允許的，正像魯迅說的， 有這樣的旅店老板和伙計嗎？ 造人物，五、結束語：《圍城》不
援工作，夜以繼日，不眠 木頭，穿進了她的胸膛， “不必是曾有的實事，但必須會有 綜上所述，書裡人物現實中沒 應被神化）。
不休，只恨自己沒有多生 人還活著，面色灰白，沒 的實情”。關鍵是，是不是會有這 有，而且也不會有。作者所寫的不
兩只手。 有半點血色，見了斯蒂夫， 樣的實情。 是魯迅所說的“真實”，因此不能 作者簡介：陳殿興， 翻譯家，
災區平均氣溫超過 伸著手：“baby ？媽咪 ?” 書裡的知識分子全都蠅營狗 稱為諷刺小說。 美國洛杉磯華文作家協會會員。翻
30 攝氏度，為防止大量 那女人抱著孩子，跪在可兒 苟，不僅在全民族浴血抗戰時袖 有人說這本小說是“新儒林外 譯有世界名著《春潮》和小說與詩
屍體腐爛後污染環境，引發 面前，可兒摸了摸孩子的臉，又指 手旁觀，而且自己深受日寇侵略之 史”。我認為它跟《儒林外史》起 歌等文學作品。
疫情，開始集中焚屍。在濃煙滾滾 指女人的腿，“快治療。”見女人
的焚屍架旁，死者的家人哭得肝腸 點頭，她笑了笑，接著便昏迷了，
寸斷。 並且一直昏迷著。斯蒂夫拉著她的
那天夜深人靜時，所有的人都 手：“不要！你醒醒！你還沒有聽 書如其人，厚懷悲憫，可托生死
認為不會再有生存者了，斯蒂夫拿 到我求婚呢！”他跪在可兒的擔
了一瓶水，叫桑可兒坐下喝口水， 架前，“桑妮！我愛你！嫁給我
她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歇下來喘口 吧！”
氣了，斯蒂夫說：“喝口水，休息 桑可兒沒有反應，那個女人 ——《洛城娘子》讀後 ■余哥
一下吧！” 喊著說：“姑娘！答應他！嫁給
桑可兒說：“我沒有辦法休息， 他！”
每遲一分鐘，下面的人就少一分生 桑可兒沒有反應。圍觀的人群
的希望！” 一起喊著：“姑娘！嫁給他！”
斯蒂夫說：“如果救援人員 他們相信愛情可以救活這個女 得悉《洛城娘子》出版並 名主持。 斯蒂夫超越小我的愛的升華。
甫讀《洛城娘子》，未及
都累垮了，誰去救他們呢？只有我 孩，但是桑可兒什麼都沒有聽見。 在 Amazon 上銷售，我第一時間 一二章，因美國疫情發展波瀾曲 而“三心”指的是作者“有
就上網購得，欲先睹為快。作者
們保存體力和鬥志，才能更好地救 飛機飛行在天空，是不是離 邱明，是一位從京城來到洛城的 折，牽動人心，而一時放下。近 心，用心，真心”。“有心”：
助。你覺得需要分出人來救護你， 天堂近一些呢？昏迷中的桑可兒沒 “娘子”，機緣巧合我因加入《美 日再度拾起捧讀，數日中一口氣 作者在接受洛城 AM1300 採訪中
是一件好事嗎？” 有感到疼痛，她看到了極其明亮的 介紹過自己如何做個有心人，用
“你是對的。”可兒就在斯蒂 光，從未見過這麼明亮卻又這麼柔 國雕龍詩社》有幸與她結識，這 連讀兩遍，心弦不覺為一個個真 餐巾紙、購物收據隨時隨地記錄
夫身邊坐了下來，這一坐下，就感 和的亮光，她心裡充滿了愉悅，從 也是我第一次讀到近在身邊作家 實、生動的洛城華人移民美國尋 收集原生態人物原型資料，堪比
的長篇小說。作品是作家的心血
夢的故事所緊扣，眼前浮現起一
覺到渾身像散了架一樣，似乎一點 未經歷過的愉悅。她忽然就飛了起 產品，讀者踴躍購買，閱讀並反 組以北京姑娘桑可兒為代表的洛 書寫《聊齋誌異》的蒲松齡。“用
力氣都沒有了。 來，飛著，飛著，飛到了一處花園， 饋應是作家最期許的獎賞和鼓勵 城“熟悉的陌生人”——“洛城 心”：除了對作品結構精心布局，
忽然，她抓住斯蒂夫的手： 開滿了奇異而美麗的花朵，真是美 小說還廣泛涉獵到戲曲、古建、
“聽！”“什麼？”“有人！”“沒 不勝收，忽然聽到有人叫她：“可 吧！ 初入詩社，低調敏嫻的秘書 娘子”群像，她們或令人唏噓同 婚俗、中醫等中國文化元素以及
情，或令人憤懣悲嘆，或令人讚
聽見啊！風聲吧？”桑可兒扒在地 兒！”竟是鄭知，和她在一起的還 長邱明，以其認真而時常夾帶幽 賞欽敬。第一遍閱讀純粹是怡悅 西醫、家政、人種、戒酒戒毒類
上，耳朵貼著亂石縫隙：“呼救 有陶井台、春嬌和詹佳佳，她們頭 默詼諧的言語，特別是對身邊每 的文學欣賞，也不乏對故事情節 社會組織等美國文化元素，作者
聲！”她斷定了。斯蒂夫和她一 戴花環，圍坐在草地上，快樂地唱 一位成員發自內心的關注而成為 的獵奇。第二遍閱讀，感覺一個 都極其用心做了必要的、細緻的
起，用雙手不停地搬、挖，順著廢 著歌。見桑可兒來了，也給她戴上 考證與研究。“真心”：作者在
墟的縫隙掏挖，開出一個僅能容身 一頂美麗而芬芳的花環，拉著她一 每一次詩社聚會的靈魂人物，給 個鮮活的華人移民故事背後，那 洛城經歷豐富，做過保姆、管家、
悲歡離合的人物命運，真值得社
我留下深刻印象。逐漸才知她早
的小洞，斯蒂夫人高馬大，進不 起跳舞。她心裡充滿了快樂、自信 在國內已是頗有建樹的著作者和 會學家、心理學家乃至歷史學家 直銷、出租車司機、廣告推銷、
去，桑可兒爬了進去，只見一位婦 和對自己舞姿的欣賞，使她相信自 專欄作家，也是洛城 AM1300 著 去研究一番；也值得每一位閱讀 賭場發牌員，也做過報紙記者，
女，用背頂著搖搖欲墜的石塊，用 己將這樣舞蹈下去，直到永遠。 者反省、比照和思悟。 電臺主持等等，因而對作品中洛
自己的身體擋在一個嬰兒的上方。 忽然，鄭知鬆了手，對桑可兒 城社會各階層各角落的諸多草根
基於小說內容與了解到的作
桑可兒正要搬動那石塊，女人連連 說：“玩夠了嗎？桑可兒，你該回 者成書過程，我以“二意三心” 人物的描寫，刻畫真實，情感真
說：“No，No ！ baby baby ！”可 家去了！” 概括之。 摯，讀者閱讀中頗有帶入感。
兒見狀，脫下自己的衣服，包住那 桑可兒意猶未盡：“我喜歡這 所謂“二意”指的是作者通 總之，《洛城娘子》故事
女人的頭，把嬰兒抱出來，退著回 裡，我要和你們在一起！我要永遠 過小說主人公桑可兒及其他以女 敘述質樸、平實、節制，卻不乏
到洞口，把孩子交給斯蒂夫，圍觀 這樣跳舞！” 曲折離奇、引人入勝的章節。作
的上百名老百姓全都情不自禁地鼓 陶井台、春嬌和詹佳佳就合力 性為主要描寫對象的一系列人物， 者對書中每一位人物既有深刻透
在洛城追求“美國夢”的艱辛曲
掌歡呼。見到桑可兒又回去，知道 推她，並且說：“快回去吧！再不 折的生存過程中，所展示的“自 視，又厚懷悲憫。書如其人，誠
還有人在裡面，全都屏住了呼吸， 走就晚了，回不去了！” 尊”與“愛”。小說有極為豐富 如作者邱明本人，初識平易無華，
現場鴉雀無聲，默默為裡面的人祈 一陣劇痛，桑可兒咳嗽起來， 的愛情關係描繪，如木訥的小赫 深交可托生死。
求護佑。斯蒂夫怕有人踩踏，造成 鮮血汩汩而出。醫生護士一陣忙
塌落，用身體阻擋著圍在周圍的人 亂，把她推進手術室。 嘛對追求浪漫的詹佳佳執著的“癡 作者簡介：余哥，美國牙科
愛”；而對劉敏芳和高水的愛情
群。可兒來到那女人身邊，用自己 描寫讓人想到歐·亨利的《麥琪 博士。時以拾文習詩自娛。美國
的背頂住那石頭，讓那個女人自己 作者簡介：邱明，曾用筆名： 的禮物》；有方品嵩對谷晗吉的 雕龍詩社會員。開闢詩文公眾號
爬出去，那女人雙腿受傷，可兒看 洛恪，秋明。美國洛杉磯華文作家 愛由迷失到覺悟，更有桑可兒與 《余哥唱晚》。
著她艱難地爬出去，心想：“為 協會理事、美國雕龍詩社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