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8 - 洛城小说70

美國洛杉磯華
編者按： 文作家協會八
月文學沙龍邀請盧新華先生為文學
愛好者作主題演講，本次活動聽衆
踴躍參加，媒體競相報道，活動精
彩圓滿，獲得了廣泛好評。
本期刊登兩篇小說作品，作者
均為年輕小作者，作品別開生面，
推薦給大家閱賞，冀望對新生代創
作力量給予鼓勵和指導！

從《傷痕》
說開去

-- 著名作家盧新華為美國洛杉磯華文作家協會八月文學沙龍作主題演講

8 月 10 日下午，美國洛杉磯華 演講並就自己感興趣的問題和作家
文作家協會邀請“傷痕文學”代表 進行了精彩有趣的問答互動。盧
【第77期】 人物、著名作家盧新華先生莅臨陽 新華畢業於上海復旦大學中文系，
光學校，舉辦一場關於傷痕文學與 1978 年因在《文匯報》上發表短篇
文學家曆史使命以及人生所必讀的 小說《傷痕》而一舉成名。《傷痕》
美國洛杉磯華文作家協會主辦 顧問：陳殿興、張棠 三本（有形及無形的）書主題講座。 發表後，揭露“文革”曆史創傷的
主編：陳述 副主編：黄宗之 刊頭設計、版面編輯：丁圓圓 作家協會會員、社會各界文學愛好 小說紛紛湧現，成為了 20 世紀 70
編委：王偉、夫英、王維民 網址：http://lacwa.com 者以及新聞媒體約六十餘人聆聽了 年代末到 80 年代初在中國大陸文壇
本期責編：王偉 投稿郵箱：pc1430@gmail.com 占據主導地位的一種文學現象。“傷
痕”一詞也成了學術界用來概括這
種思潮的專用詞，中國文學史上從
此出現了一個新名詞：傷痕文學，
并把盧新華的名字與它永遠地銘刻 會長北奧代表美國洛杉磯華文作家協會
宣布聘任盧新華先生為榮譽顧問，並頒
在了中國文學史當中。
獵 物 ■何駿飛 學思潮的先河。盧新華大學畢業後， 字。”盧新華說，從文革開始到以
發“榮譽顧問”證書。
《傷痕》可說是開創了一種文
下海經商，隨後赴美，人生事業起 後的插隊落戶、當兵、當工人、進
起伏伏，倍嘗人間百態，從而使他 大學，人生的這些體驗給了他很多
在文學創作上有了更多的思考和感 想法，他從始至終都在堅定地追求
那麼，讓我開始好嗎 ? 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我的鏡子。 悟。他首先從四十年前《傷痕》誕 著獨立的人格、自由的思想、自在
嘻嘻嘻…抱歉我有點控制不 這面鏡子似乎就是有什麼東西讓 “傷痕文學”代表人物、著名作家盧新華先生 生前後講開去。講述了《傷痕》這 的精神。 這也許就是該篇小說產生
住我自己的笑。 我不能放手。不，我沒瘋，只要你 篇小說的誕生時代背景、寫作過程， 的思想和理論基礎。 由《傷痕》講
對，那一天，每個人都很正 能理解我此時此刻的感受，你就 以及問世後洛陽紙貴、引起巨大反 開去，他講到了他的另外幾本作品
常，哈，我就在街上走著。要知道， 不會這麼說了。我很容易就搞明 脖子裏噴出的鮮血非常美麗。 響的情景。《傷痕》產生於文革結 《紫禁女》《財富如水》《傷魂》
剛過了中午，那八月份的太陽仍然 白了鏡子上的那個字的意思，拉 坐在我對面的警官顯然不相 束初期，對於文革中的痛苦和遭遇， 的社會寓意。尤其是新近出版的文
碳烤這整條街，這整座城市，以及 丁文裏的“獵人”。盡管我並不 信我講的故事。 人們尚處在語焉不詳當中，心中仍 集《三本書主義》，這部作品是他
裏面的所有人。但當然那並不是重 知道這代表著什麼，但奇怪的是， “寫成小說估計會很出名。” 然籠罩著巨大的文革陰影。這篇小 近年來對社會和人生思考的集中和
點。就像我說的。 只要我的臉一出現在那鏡子裏，那 他譏笑道，然後站起身去觀察放在 說的問世，揭開了重重幕帳，打破 沈澱。他認為：人生必須要讀三本
我正走在大街上。好，現在 個字就會緊隨其後。我已經問了在 房間另一側的桌上的鏡子碎片。 了當時人們想說而不敢說的障礙， 書，即有字之書，無字之書和心靈
重點來了，仔細聽，嘻嘻嘻哈！我 我這個小小的社區裏幾乎所有人。 但是當我看到那名警官讀到 從而在文壇以及社會上產生了巨大 之書。他建議作家要讀經典、讀社
在人行道上發現了一個閃閃發光的 然而沒人，沒有任何人，可以在 了鏡子裏在他自己臉上出現的字 共鳴。這篇小說在反映人們內傷的 會、讀自然、讀內心。由此“去體
東西。它非常的微小，以至於它很 那面小小的鏡子上看見我看到的 時，我不由自主地像瘋子一樣大笑 嚴重性和“呼籲療治創傷”的意義 會我們所處的時代和社會，得出自
難被發現。但無論如何我都看到了 東西。哈嘻嘻，是不是很有意思？ 起來。我已經知道那上面是什麼 上，得到當時推動文學新變人們的 己的感想，完善自己的人生”。
它。你知道，有光澤的東西會在我 我已經確認了我就是唯一一個有 了。我笑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因為我 首肯，從而奠定了他在中國現當代 盧新華的傾情演講使到場的所
的視野中異常突出。嘻嘻嘻，對不 權利擁有這面鏡子的人，我將成 終於撬開了自己的手拷並在他有時 文學史上的地位。 有聽眾深感受益匪淺。講座由美國
起，我有時候就是不能控制自己。 為這個寶貝的唯一擁有者。嘻嘻。 間反應之前撲向了他。 這篇小說之所以能產生如此重 洛杉磯華文作家協會秘書長王偉主
回到我正在說的東西，當我 沒有任何東西能將我們分開。 當其他人聽到噪音並趕到這 大的社會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 持，作協副會長楊慰慰女士為聽衆
發現了它以後，在任何人把它從我 好吧，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 間房間裏時，他們只能找到一扇破 與盧新華對於中國社會的深入思考 介紹盧新華和“傷痕文學”。會長
的身邊帶走前，我迅速地跑到了那 一個快樂的結局。一天，一個男 碎的窗子，一具警官的屍體，以及 分不開。他說：“這篇作品的創作 北奧代表美國洛杉磯華文作家協會
個神秘物件旁。我立在那“寶貝” 人，那位又高又瘦，穿著一套黑 用他自己的鮮血寫在牆上的字， 在潛意識當中受到魯迅《狂人日記》 宣佈聘任盧新華先生為榮譽顧問，
的旁邊時，彎下了腰並小心翼翼地 色西裝的男人，提著一個又大又 “Litatio”。 的影響。魯迅寫《狂人日記》的時 並頒發“榮譽顧問”證書。會後全
檢查了它。哦！這對我來說真的是 胖的公文包出現在了我的家門口。 我並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麼，我 候，從字縫裏都看出 ‘吃人’ 兩個 體人員合影留念。洛杉磯華文作家
一次巨大的失望！它看起來就像一 我不難看出他並不是本地人，但是 只是在遵守指令罷了，因為那個拉 字來，那麼我翻開文革這段歷史， 協會舉辦的八月文學沙龍活動圓滿
片碎玻璃，不是你能夠看透的那 出於純粹的禮貌，當他敲門時我還 丁文的意思是“獵物”。 發現字縫裏都寫著“傷痕”這兩個 結束。
種，更像是一面鏡子，是的，就是 是去為他開了門。他說他有一些非 是時候去尋找下一個獵物了。
這個詞，它只不過是一塊碎鏡子。 常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說，於是我就 我低頭瞥了一眼我手中的鏡
好吧，我真的是被很嚴重的失望到 邀請他到裏面來坐坐，便於我們倆 子 , 希望它能給我一些指示。但那
了。因為它看起來並摸起來就像一 談話。 鏡子上的字就在我的眼皮底下 , 慢
塊普普通通的鏡子，大概是從哪個 那男人走了進來，並坐到了 慢從 “獵人”變成了 “獵物”。
花哨的化妝盒上掉下來的。既然它 沙發上，“我現在時間有點緊，所
一點價值都沒有，我根本就沒有 以我需要你仔細聽好了。”他說 作者簡介：何駿飛，男，2006
考慮要把它撿起來甚至 道。 年出生於上海，2016 年隨父母移居
帶回家。但我那強烈 “那是當然，我 洛杉磯。現就讀於帕洛斯維迪斯中
的好奇心驅使著我 非常樂意。”我回 學 7 年級。課餘愛好閱讀，並熱衷
將它撿起並好好 答道，從身後拉 於中英文寫作。2018 年參賽海外青
照照我自己。 過一把椅子並坐 少年創作作文大賽獲一等獎。 會後全體人員合影留念。
直到那一 在了他身旁。
刻我才猛然反 “我從你的 “其實地上本沒有 五百年”的領袖。燕來也成了自由 的“朋友們”的原因：“燕來很捨
應過來，這根 鄰居那裏打聽到 路，走的人多了，也便 自在，無拘無束的藏羚羊。 不得離開，一旦離開，就又要走上
了你有一片特殊
本就不是一塊 的鏡子，請問對 大 成了路”。——魯迅 當孤獨者遇上孤獨者的時候， 孤獨裏去了。”這個情感脆弱的孩
普通的鏡子。哈 “處江湖之遠” 他們能互相安慰，安慰到了一定程 子，渴望現實，但卻常常顯出窘迫
呵呵，那塊鏡子小 嗎？“他問我。 ——範仲淹 度，竟像是真的。他們竟造出與現 的樣子。這就是為什麼大王的種種
到它在近處都裝不下 “對。”我說道， 王 “希望之為虛妄， 實世界的廟堂隔絕的江湖來。“在 空話是那麼的吸引燕來，它們完全
我的整個臉龐。我只好 給了他一個微笑。 正與絕望相同”。 二王不其然的爆發下，每個人都受 沒有現實意義，但卻充滿了現實的
將它從我的臉前拉遠，直到我 “那很好，我必須告知你， ——裴多菲 了激勵，情不自禁，他們四個人竟 氣息。什麼帝王將相、《聖經》故
的整張臉都在那鏡面上展現了出 你現在持有的東西，是一件從中世 和 攜起手來……如此寒江冷月，他 事，這些在燕來看來，全部是與他
來。就在那一霎那，我看到了我的 紀留下的非常黑暗而又危險的工 城市如果是廟堂， 們的手卻是烘熱的。他們共同地使 從前單調的生活背道而馳的事物。
臉。啊哈，差點就在那裏騙到你 藝品。我們現在對它的功能並不是 那末，汽車就是每個孤 勁地一搖，迅速松開，撒手的疾速 這種誘惑，可比開出租車的“朋友
了。但是不，我的臉並不是我看到 很清楚，但是從一些記錄上來看， 燕 獨的人移動的江湖。 加劇了相握的力度。四個人心裏暗 們”大多了。跟著大王走，聽著
的唯一東西，我還看到了一個字。 它貌似有一種能夠驅使人類作惡 這種江湖的可怕與 覺得，之間的關係有一種轉化，從 大王的話，他獲得了一種虛假的滿
哦，對，一個拉丁字，慢慢出現在 的能力。” 迷人之處，正在於它賦 原先的相知相投轉化為一種鐵血盟 足感。大王的話之於燕來，就像垃
一片紅色染料中，或者是血，哈， 我必須承認我在那一刻的確 來 予困在裏面的人一種置 誓，從此，他們決不會相互背叛。” 圾食品之於一個營養不良的人，吃
這個字被橫著寫在了我的臉上，在 害怕了。我怕那個男人，以及他的 身於社會之中的幻覺。 汽車，賦予他們這種浪漫的幻 的人獲得了滿足感，而僅僅是滿足
那片鏡子碎片上。那個字只是寫 公文包，我擔心他會把我的鏡子從 這種假象，給孤獨者沈 想一絲真實的氣息。 “感”而已，而一個人需要的營養，
道，“Venator”。 我的身邊奪走。 醉沉醉於孤獨理由。這 他們不是遊離在仙山海島的幻 他卻一絲一毫都沒有得到。這也就
現在相信我，我當時就跟你 “請問我能看一眼嗎？”那 ■ 侯仁之 種假象，正是大王和燕 想家。他們開著車，走在公路上。 是為什麼看似轟轟烈烈的兄弟情最
現在一樣疑惑不解。但是，不同的 個男人問我。 來這樣的孤獨者完美的 “車輪子跑在公路上，公路連成 終卻煙消雲散。最後的燕來，仍如
是，如你所見，我似乎就是有一種 我顫抖著的雙手，緩慢地將 棲身地。燕來和大王， 網，世界便向他們開放了。這就是 他兒時的記憶一樣，渴望奔跑在無
平靜、平和的心態。呵呵，所以現 那塊鏡子掏出了我的口袋，並將其 都是熱衷於孤獨的，然 開放的時代啊！公路上的車流，就 邊的天地裏。
在聽好了，這就是我如何處理這件 放到了桌上。用一個我們倆都看 而 在 與 現 實 接 觸 的 時 是時代的洪流，他們匯入其間，搭 表象終歸是表象，做出來的樣
事的。我冷靜地將那面鏡子撿起， 見鏡面的角度。就在他的頭湊近 候，這種熱情膽怯了， 上了時代的脈搏。他們很愛公路上 子，一戳就破了。而戳破的時候，
握在手中，並走向了一位路過的男 鏡子的那一秒，我的焦慮消失的 並使他們疑惑起自己孤獨的價值。 的氣氛呢！”看看！他們愛的是什 正是夢到最真實的地方。大王在看
人。 無影無蹤。我又笑了起來，但這 但他們卻也不曾真心地想逃離自己 麼？是融入社會的假象！開放的世 到二王三王，與毛豆親切地廝鬧的
“先生你好！”我愉快地向 次並不是出於禮貌。當他的臉出 的孤獨。他們要尋找一種折衷的解 界只不過是他們江湖的背景罷了。 時候，竟如親兄弟一般，打起“媽
他問好，然後將我手中的那塊鏡子 現在了鏡子裏時，就像我的一樣， 決。於是，他們找到了彼此，拉著 他們看著路過的風景，說著大話， 媽在想孩子這一類的話”這樣親切
舉到了他的面前。 另一個拉丁文出現在了他的臉下 手，躲進汽車裏，穿行在城市中， 好像南征北戰的英雄一樣。 的玩笑。在那一刻，他們的江湖兄
“請問這上面寫了什麼？” 方，用同一種血紅色的顏料寫道， 仿佛成為了其中的一員，然而在汽 大王這個孤獨者，需要的是一 弟情是多麼的真實啊！然而正是這
我問道。 “Litatio”，而我恰巧知道這個詞 車裏，他們仍做著舊時的夢。 個能聽他胡吣而能保持嚴肅的人。 種真實感，使大王猛然意識到他們
不難看出，那個男人明顯被 的意思。 孤獨者熱愛孤獨的理由，三王 燕來則需要一個能滿足他“逃出孤 生活的虛幻，不由得如芒刺在背一
我禮貌的問題煩到了。他不情願地 那個男人似乎也看見了，但 說得清楚，“安全的生活有一種危 獨”的渴望的人。這就是為什麼當 樣，覺得“有一種駭怕襲中大王的
停了下來並迅速地瞥了一眼我手中 我猜他並不理解這個詞。畢竟不是 險，就是喪失我們的才華。”江湖 燕來吃完飯，久久不願意離開陌生 心”。
的鏡子。 所有人都和我一樣聰明。 裏的才華，與廟堂裏的渺小，正是 車沒了，江湖的煙霧散盡，留
“什麼都沒寫。”他告訴我， “你可以過來一下嗎？”我 他們內心不能調和的危機。 下的仍是三個偷車賊，和一個幼稚
並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中。 問他道，“我有一些其他的東西要 在現實生活中，他們是什麼？ 的孩子。
我沒有時間去理會他的粗魯， 給你看。” 大王，二王，三王，不過是雞鳴狗
因為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我溫柔 我迫不及待地將他領進了廚 盜之徒，而燕來呢？則是一個腼 作者簡介：侯仁之，1995 年出
地將那面鏡子放置於我的口袋中， 房，並在走之前從身邊的桌上拿過 腆，充滿幻想的孩子。然而孤獨 生，曾獲得河南省鋼琴大賽兒童組
然後迅速而又小心地一路跑回了 來那鏡子碎片。 著的時候，他們不再受到社會定義 銅獎；選拔參加北京電視台狀元榜
家。 我當然不想詳細說明我是如 的限制。在他們一幹孤獨者的世界 知識競賽；現為芝加哥大學在讀碩
在接下來的幾天內，我像對 何做的，但是我只能說那一股從他
裏，大王成了“前知五百年，後知 士。